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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蔷薇影(1)

我有了贪念,我想要你一直在这里……

1.百年孤独

乔诺躺在藤椅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她手中拿着《百年孤独》,正读着那些她曾读过的文字——俏姑娘雷麦黛丝拥有置人死地的能力,这种猜测现在已由四个不可辩驳的事例证实了。虽然有些喜欢吹牛的人说,跟这样迷人的娘儿们睡上一夜,不要命也是值得的,但是谁也没有这么干。其实,要博得她的欢心,又不会受到她的致命伤害,只要有一种原始的、朴素的感情——爱情就够了,然而这一点正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门铃声打断了乔诺,她把手中的书放下来,但没有起身。

她知道来人除了周其峰不会有别人,小时工刚离开没多久。

门铃依然在执着地响着,一声一声的叮咚叮咚。

乔诺也执着地不起身。

这是一种较量,她和周其峰的较量。不一定要争出个胜负,但她习惯了和他较量,就像和他争吵一样。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再没有和任何人争吵过。哪怕有人欺负到她头上,把杯子里的水泼到她脸上,她也只是耸耸肩,然后用纸巾擦干水,她没有力气吵。但是周其峰除外,他给了她争吵的力气,激起她心底仅存的一点点火苗。一旦对象不是周其峰,她又变得慵懒无力了。

门铃响过3次后,静下来。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5分钟,乔诺从藤椅里站起来,朝客厅的门口走去,把胡桃木的大门打开了。门口站着周其峰,穿着白色的T恤和长裤,使他看起来很年轻。

乔诺瞪着周其峰,“你的钥匙呢?”

周其峰说:“怕你不方便,这里现在属于你。”

“你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方便了?进来吧,我讨厌你这个样子。”乔诺侧过身子,让周其峰进了屋。

乔诺回到书房,躺在藤椅里,又拿起那本《百年孤独》继续看了起来。

周其峰说道:“小诺,有件事情需要你处理一下,关于你爸的。”

“什么事?”乔诺的目光仍留在书上。

“有人租了他一个印刷厂,现在合约期满了,他想续约,需要办些手续。”

“他还有个印刷厂?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你爸和你妈打拼出来的,也是他起家的厂子,他没舍得卖掉。”

乔诺冷笑道:“他倒是个挺念旧情的人,旧房子,旧厂子,他真会演戏,应该当演员,没准能进好莱坞,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租厂子的人不会不知道他死了吧。”

“知道。”

“那不更好吗,没人找他续约,印刷厂不就可以私吞了吗。这人脑子不好使吧。”

“不,他是个老实厚道的生意人。”

“哼。”乔诺不以为然,无商不奸,她自己在商场里爬滚。

“他怎么找上你的,你拿了人家的好处?”乔诺察出其中有些异样。

“他捐助了我对口的一个扶贫学校,与我打过交道,也知道我和你父亲有些来往。”

“哦,支持过你的事业,所以你愿意为他出面办这事,跟拿好处没区别。”

“随你怎么想。他现在有笔订单,但在印刷厂的合约没明确之前有些犹豫。”

“看来真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印刷厂规模多大?”

“倒不是很大,每年租金20万。”

“我爸怎么没提起过这么个印刷厂,20万对临死前的他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他本来没打算治病的了。他让我找你回来也是想把碧云街的房子和印刷厂给你,你回来后他没有当着你的面说,是怕你不肯要,所以临走前又嘱托了我。”

乔诺心里不是滋味,她恨他至死,他努力弥补,如今懂得,却是人隔阴阳。

她对他是否太残忍了?

乔诺一阵沉默后,抬起头来,看着周其峰,“替我约个时间吧。”

周其峰点了点头。

乔诺在咖啡馆见到了租印刷厂的人,叫顾则安。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中等个子,一脸憨憨的笑。乔诺见多了精明的生意人,便觉得他的笑看起来有几分傻。

谁不说他傻呢,厂子的主人都死了,又没人找他续租,钻空子继续用着不挺好。有人收租给租,没人收租就更好了。这种扯皮说不清的事情,商场上多的是。但他的确如周其峰所言,是个本分厚道之人,奉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顾则安特意去商场买了一套迪奥的化妆品送给乔诺,礼盒包装十分精致。

乔诺瞟了一眼,说道:“我不用这个牌子,拿回去给你妻子吧。”

顾则安脸上有些尴尬,说道:“乔小姐平时用哪个牌子的,我给您换一套。”

“不用了,我也不习惯接受男人的礼物。说主题吧,协议带来了吗?”

虽然乔诺说话的口吻让顾则安的耳朵不好受,但后面这句话的内容令他心里非常舒服。他不擅长于交际,侧重于干实事,所以他每次与客户打交道,做梦都希望对方也是个痛痛快快直奔主题而且能立即做出决定的人。乔诺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他不介意她的口吻有多傲慢了。而且他觉得她非常老道,有一种气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能立即控制局面,令对手无法反击,只能顺应她的意愿。

顾则安忙说道:“带来了!带来了!”

他立即放下化妆品,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乔诺。

乔诺接过协议很快过目了一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顾则安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

顾则安把协议书捧在手里,看了好几遍,满心欢喜地说道:“太谢谢您了,乔小姐,我明天,不,今天,立即让财务把租金汇到您的账上。”

乔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听说你在捐助学校,租金就捐了吧,回头给周其峰一个凭证就行。”

顾则安一愣,看着协议说道:“乔小姐,5年,100万啦。”

乔诺说:“你舍不得吗?”

顾则安忙说:“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钱是您的,我哪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乔诺说:“那不就结了?好了,你每年给周其峰一份凭证就成,不用找我了。”

顾则安忙说:“好的好的。我请乔小姐吃顿饭吧。”

“免了。”乔诺说着起了身。

顾则安又说了好些谢谢,送乔诺出门,目送她开车离去。

顾则安返回来买单,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老顾!”

顾则安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一回头,是郑小勇,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

顾则安于是笑着说道:“啊,郑总,好久不见,您在哪里发财呢?”

郑小勇不阴不阳地说:“我发什么财,混口饭吃,你怎么样,还借那只鸡下金蛋啦?”

当年是郑小勇牵线把印刷厂租给顾则安的,本来伍顺海的租金是15万一年,郑小勇报给顾则安20万,他从中捞了5万块。后来伍顺海和顾则安都知道郑小勇做手脚了,伍顺海碍于郑小宛的面子,而且5万块当时他可以忽略不计,就装糊涂。顾则安却觉得吃亏了,找郑小勇理论,郑小勇耍流氓威胁他要收回厂子,顾则安找不到更合适的厂子,只好认倒霉。还好,那厂子给他印出了不少钞票,他也就没计较这事了。

顾则安说:“还在托郑总的福啊。”

郑小勇又笑了笑,说:“刚才那女的是谁呀,长得挺漂亮的,是你客户吗?”

“啊,不是不是,您不认识她吗?”

“老顾你长出息了啊,会笑话人了,好像我认识苓城所有漂亮女人啊。”

顾则安摆着手,“郑总误会了。她是伍顺海的女儿,我真以为您认识她呢。”

郑小勇一愣,乔诺,那死丫头?!

10年没见,竟然出落得这么标致,难怪陆宇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郑小勇眼珠子一转,脑子里生出一想法,脸上立即堆满笑容,对顾则安说道:“哦,刚才远远地就看了个侧脸,没看清楚,你要说是乔诺,那当然认识。你跟她是不是那厂子的事?”

顾则安知道郑小勇身边一群牛鬼蛇神,这事瞒不过他,索性实话实说,“没逃出您的法眼,就是厂子续约的事。”

“哦,续了吗?”

“续了。”

“那恭喜你啦,要请客啊。约见不如撞见,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儿刚好你有好事,怎么着得请我吃顿饭吧。说起来,这根线还是我给你搭的呢,我也算是你的贵人呀,对不对?”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顾则安的胳膊出了门。

顾则安知道这顿饭是逃不掉的,只好跟着他走了,这情形看起来有点像被绑架。

郑小勇拖着顾则安进了一家酒楼,又吆喝来了几个牛鬼蛇神,大吃一顿。

郑小勇表面看起来是要吃喝玩乐一通,实际上存了心眼。他给顾则安一通猛灌,很快就把周其峰给他和乔诺牵线、续租厂房的事全套出来了。

郑小勇回到家立即把这些事汇报给了郑小宛。

郑小宛知道伍顺海和乔诺母亲离婚后,一直是周其峰在中间周旋,乔诺出国这些事也都是周其峰给她办的,所以对他怀恨在心。没想到他们死了,他还在给乔诺谋划。伍顺海虽然生前穷困潦倒了,但一套房子和一栋厂房还值几个钱,现在都归乔诺了,想必这也是周其峰捣的鬼,郑小宛于是对周其峰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郑小勇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编排周其峰的不是,他觉得郑小宛嫁给伍顺海了,伍顺海的东西就应该都归郑小宛,哪怕他俩离婚了。

郑小勇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周的真是吃饱了撑的,要不是他捣乱,伍顺海那点东西早就全落到你手上了,哪还轮得到乔诺那死丫头啊,死丫头一定是周其峰叫回来继承这些东西的。咱们得给姓周的一点教训,跟他新账老账一块算,让他难受难受!”

郑小宛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郑小勇嘿嘿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

2.绯闻

周其峰正主持一个会议,手机在桌子发出嗡嗡的振动声,他瞟了一眼,是助手小萧。小萧知道他正在开会,这会给他打电话说明有紧急事情。他于是让大家先讨论,快步离开会议室到外面给小萧打了过去,“小萧,什么事?”

“周主任,你看下苓城网的生活论坛,有个关于您的帖子……”

周其峰脑子一愣,明白小萧话里的意思,那帖子一定是对他不利的。

周其峰挂了电话,立刻用手机打开苓城网,进了生活论坛。

叫兽和二奶的那些事

一条前面有“hot”字样的帖子映入眼帘,他立即猜到这是小萧要他看的帖子。

周其峰点击打开,第一张照片就让他浑身的血液突的涌向头部,头皮一阵发麻。

那是他和乔诺的照片,乔诺挽着他的胳膊,背景是某条街道的夜景。

接下来还有几张类似的照片,都是他和乔诺的,或者牵着手,或者拥抱……那些图片配着“情人”“二奶”“小三”“干爹”等文字。

周其峰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照片,他和乔诺没有过这种照片。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在陷害他和乔诺!是什么人?知道他和乔诺关系非同一般?

他在脑海里迅速梳理着各色人等,工作关系和私人关系的,一时间很难找到答案。

他看着那个帖子,评论里骂声一片,什么难听的都有。平时他看多了网上那些谩骂,因为与他无关,不觉得有多刺耳,可现在是针对他和乔诺,只觉得如芒在背。

乔诺知道了吗?

他不敢想象乔诺看到这个帖子会怎样,他心一紧,立即拨通了乔诺的电话。

“小诺,你在哪里,在公司吗?”

“是的,在等你电话。你和我的照片满天飞,咱俩上苓城的头条新闻了。”

“我刚看到,你别担心,我来处理。”

“你确定那些照片是针对你的吗?”

“目前还不确定,我会查的。”

“我跟郑小宛正面交手了,有可能是她干的呢。”

周其峰一怔,郑小宛有这样的手段?不过他更希望是他自己的对手,那样对乔诺的伤害会小一点,于是安慰乔诺道:“我在竞选学校的副校长,可能是针对我的。”

“哦,你们学校水太深,那你就自己好好保重吧。”

“嗯,那好,有事打我电话。”

“好了,你去忙吧。”

周其峰挂了电话,脑子里木木的,他抽了根烟,陷入了沉思。突然想到会还没开完,立即掐灭烟,回了会议室。他觉得大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了。周其峰只得装着没事,硬着头皮把会草草结束了。

到了下午,那个帖子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周其峰的电话被打爆了,学校的,新闻媒体的,亲戚朋友的。

周其峰脑袋都大了。

晚上,他被老校长叫到了家里,一同来的还有现任校长何校长。

老校长住在老干所,在一楼,有个小院,老校长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搭了个葡萄架。他卸任后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有点独来独往。他的书房里挂着一位著名的书法家为他题写的“慎独”两字。

周其峰明白老校长这次叫他来,是因为太在意他关心他了。他是老校长的得意门生,他大学后留校任教,老校长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而且对他寄予了厚望。

周其峰一到老校长家,就看到老校长和何校长脸上乌云密布。周其峰没为自己辩解,他知道不用辩解,因为两位校长都了解他的品性。他平时对年轻女孩子都是敬而远之,何校长还偶尔笑话他是新时代的柳下惠。至于老校长,他们更是亲如父子,情同挚友,他清楚以周其峰的谨言慎行,不可能跟女孩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何校长对周其峰说道:“估计这事跟你被提名副校长有关,有人不乐意你上来……”

学校有位副校长近日提拔进了市委,空出一个职位,周其峰和另外两个学院主任被提名成候选人。周其峰本来对这个副校长不感兴趣,但老校长极力支持他竞选。

周其峰对副校长没兴趣,不表示另外两个主任没兴趣。

何校长说:“要不先出面辟谣?”

周其峰说:“这种事情只怕越描越黑,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校长说:“其峰,问你个私人问题,照说我不该问,但是除了我没人有这个资格,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你和林玫离婚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再找个伴,是不是你心里真有人啊。”

周其峰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何校长坐一旁也没吭声,看着周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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