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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游宫

记梦寄师伯浑①雪晓清笳乱起②,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③,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④。睡觉寒灯里⑤,漏声断、月斜窗纸⑥。自许封侯在万里⑦,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注释】

①师伯浑:四川眉山名士。才志高旷,隐居不仕,擅书法。陆游曾为其文集作序。②“雪晓”句:这句是说雪后的早晨,军营里响起一片号角声音。笳:军中号角。清笳,悲凉的笳声。③“铁骑”句:此句谓威武的骑兵列阵待命,看上去好像平静的河水一样肃穆。无声,是说队伍纪律严明,行军时没有嘈杂的声音。④“雁门”二句:雁门西:雁门关(在今山西省代县境内)以西的地方。青海际:青海湖(在今青海省东部)一带地方。雁门、青海都是北宋时代西北边防重地,亦即“关河”的具体所指。⑤睡觉:睡醒。⑥漏声断,指水滴尽,声断绝,已到夜尽天明时刻。漏,古代以铜壶滴漏为计时的器具。⑦自许:自我期许,志在恢复故土。

【品评】

词当为乾道九年(1173)以后作。乾道九年夏,作者自成都前往嘉州任代理知州,途经三苏故里时,结识了西蜀名士师伯浑,因惺惺相惜而一见如故。同年秋天,师伯浑来到嘉州看望陆游,相从十余日而去。陆游写了这首词寄给他。

词从虚处落笔,写梦境,却是以虚代实,从侧面反映南郑军中的生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胡笳之声从四面响起,词人沉浸在这清梦之中。只见浩浩荡荡的骑兵衔枚行进,军容整肃,从远处望就像一股浩瀚的铁流,正向前滚滚奔腾。此情此景,词人既陌生又似曾相识。说它陌生,因为词人出世时,“雁门西,青海际”已然沦为胡骑狼奔豕突的烽烟之地,词人的足迹并未亲临;说它似曾相识,是因为词人魂牵梦绕着故国疆土,曾千百次梦游至此。

下片落笔于梦醒后的生活真境,是抒愤。一觉醒来,铁骑、关河都不复存在,只有床畔一盏孤灯和窗外天空中一轮斜月。这是一幅过于凄清的图画。哲人曾经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梦醒了,却无路可走。陆游的处境似乎最为贴合。多少次梦中得意,梦醒失意。天亮以后,还要去做那个形同鸡肋的小官。同样的乱世,同样的偏安,同样的率性名士,陆游身上就是催生不出来晋人那种脱略尘滓、游于太虚的玄学人格,红尘情怀、圣贤情怀、家国情怀却一样不少地当仁不让,不知道后人是应该表示钦佩呢,还是表示同情?恐怕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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