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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鹧鸪天

插脚红尘已是颠①,更求平地上青天。新来有个生涯别②,买断烟波不用钱③。沽酒市④,采菱船,醉听风雨拥蓑眠。三山老子真堪笑⑤,见事迟来四十年⑥。

【注释】

①“插脚”句:红尘:人世、社会。颠:颠狂。②“新来”句:这句是说新近有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新来:近来;生涯:生活。③买断:全部买下。④沽酒:买酒、打酒。⑤三山老子:作者陆游自称。三山,山名,在山阴西南九里,镜湖之滨。⑥“见事”句:见事:明白事理。陆游被免官居于三山时,年四十岁,此句说四十年,是举其整数。

【品评】

词作于乾道二年(1166),是年作者四十二岁。这一年春,陆游在隆兴府任被免官。他二月初离任,取陆路经临川、玉山入浙,于五月间抵里,开始了在三山西村的闲居时光。

陆游从三十四岁始入仕途,至今八年,其间调动频繁却始终得不到重用。正如钟嵘《诗品序》中所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受外界环境变化影响,发为决绝之辞,似乎山穷水尽。但随后两句“新来有个生涯别,买断烟波不用钱”,将笔调宕开去,给自己一线转机,如无数失意之士理想受挫转而亲近大自然一样,陆游的排忧之法也是求得道家的精神支撑。唐李白《襄阳歌》曰:“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苏轼《前赤壁赋》曰:“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陆游对李白、苏轼等前贤的超越苦难方法深有会心,加以效仿。此外,在意气不得舒展、百无聊赖之际,陆游还传录了玉隆万寿宫道藏多卷,又自述得唐时道士饵松菊法。我们在为词人消释了悲愤、获得了心灵平衡感到庆幸的同时,也和读辛稼轩“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的心情一样,为不合理社会制度对人才的压抑、迫害感到痛心。下片,词人对新近的“生涯”加以解释说明。市中买酒,江上采菱,画船听雨,是一幅幅令人向往的神仙图景!若没有这几句的描写,则前面的“买断烟波”成了空谈。

刘师培对放翁词的总体风格评价是:“屏除纤艳,清真绝俗,逋峭沉郁,而出以平淡之词,例以古诗,亦元亮、右丞之匹,此道家之词也。”(《论文杂记》)这首词极其鲜明地体现了该特色。放翁本是一个有着忧国忧民的火热情怀的红尘中人,把词写得如此有仙风道骨,犹如“热心人作冰雪文”,以冰雪浇火,愈见其内心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艺术反衬,正话反说,寄寓了真情深慨,读者自当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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