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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到党的怀抱

戴克林

向东走,向东走,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摸了多少黑路,从河西走廊走到黄河东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部队,真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出自己悲喜交集的感情。

我一到镇原,援西军的同志听说我是从西路军回来的,立刻给安置住处,叫我理发、洗澡、换衣服。休息过后,碰到了原来同我在一个团工作过的一位同志,两个人手拉着手,坐在条凳子上,倾诉着这半年多的艰苦经历。我告诉他,我自从在永昌负伤以后,脱离了部队,一直在深山里养伤。后来伤好了,估计党中央在陕北,才一路讨饭过了黄河,几乎有半年多没吃过一顿饱饭,睡着了做梦也在找部队,找党中央。

第二天,组织上找我谈话,问我的伤情,问我失散后的经历,安慰我,鼓励我。更使我感动的是,第三天通知我去参加支部大会,宣布恢复我的党籍。听到这个决定,我流出了眼泪,真如同孤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可是,由于自己的思想水平不高,对于反对张国焘错误路线这场严肃的斗争,竟抱着怀疑的态度。特别是当组织上发下学习文件时,我不仅不好好看,仔细深思,反而把四方面军干部和中央红军干部对立起来。领导上谈话,听不进去,总是这么想:党中央对西路军回来的干部怎样处理呢?我们真的吃不开了吗?

一天,几个曾在四军、三十一军工作的同志也来找我谈话。从谈话中,我发现,同是四方面军的干部,他们对张国焘的认识,有些地方和我截然不同。他们能以许多事实说明张国焘的错误导致了四方面军受挫,我却说不出。我说:“你们去参加斗争吧,我只管自己干革命,不管什么路线不路线!”一个同志说:“这就不对了,一个共产党员,只知做工作,不关心党的路线,那还行啊!咱们红四方面军,在鄂豫皖、川陕根据地曾经发展很大,打过许多胜仗,同志们流血牺牲,结果怎么样呢?”

这话又把我问住了。是啊,这些事,过去从来没有细细想过,在鄂豫皖根据地,一至三次反围攻,都打了胜仗,特别是第三次反围剿歼灭敌人三万多,可是第四次反围攻却失败了;在川陕根据地,也曾发展到几十个县,不到三年,又丢掉了;过草地,三番两次地走回头路,吃了苦,流了血,部队遭受很大损失;西路军两万多人,也曾浴血苦战,却得到了如此的结局。

铁的事实,沉痛的教训,不能不令人深思。在党中央、毛主席的教导下,四方面军的一些同志开始觉悟了。此时此刻,我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不透、弄不清,但对自己过去的想法开始怀疑起来,有时想得睡不着觉。苦恼之余,往往拍着脑袋对自己说:算了吧,赶快到前方走吧。负责同志了解到我的思想情绪后,劝说道:“现在组织上希望你到延安去学习!”

到了延安,党中央对我们极为关怀。我们刚一住下,中央组织部的同志就来问候,给我们谈话,讲革命形势,讲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同我住在一块的,还有红二方面军的一位团参谋长,他也姓戴,我们常常谈到深夜,从甘孜会师谈到北上抗日,从张国焘的错误谈到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他很健谈,给了我不少帮助。

一些负责同志几乎每天都来给我们谈话,讲瓦窑堡会议的精神,讲中央对西安事变的方针。每一次谈话,对我都是最实际的马列主义教育。一天夜晚,我醒来时,听到隔壁还有人说话,一位操着湖南口音的同志说:“……比方吃饭用的筷子吧,拿一枝,一折就断了;如果拿一把,绑紧它,任你多大力气,也是折不断的……”他的讲话,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

我披好衣服坐在炕上倾听,那湖南口音又传了过来:“……四方面军的干部,是党的干部,把批判张国焘路线,说成是批判四方面军的干部,这是阴谋。……正像党中央在毛儿盖会议的决定中指出的那样:一切有意无意地破坏一、四方面军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红军有害,对敌人有利的。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都有责任维护党的原则,维护党的利益……在共产党内,没有谁吃得开、谁吃不开的问题……”下边的话,我听不清楚了,只觉得头脑发热,汗从额角上流了下来。

组织上决定我到“抗大”去学习。这时,有更多的四方面军的同志,在党中央、毛主席团结教育的方针下觉悟过来了,他们以自己的认识和感受,引导我去看待一些问题。不久,中央召开了反对张国焘路线的大会,抗大的同学干部都参加了。大会以充分的事实揭露了张国焘分裂党、分裂红军的严重路线错误,原来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志,听了大为震惊,特别是四方面军的同志,无比激愤,纷纷要求党中央把张国焘撤职,开除他的党籍,有的还要求枪毙他。

毛主席给大家讲话,他说,对我们党内犯错误的同志,不应该以惩办了事,斗争是为了团结,经过斗争,要达到团结的目的。一个同志落到井里,我们不能向下抛石头,应该把他救上来,张国焘虽然对党犯下了这样重大的错误,党仍然耐心地等待他……听了这番话,我们深切地感到毛主席胸怀伟大,对同志采取了孜孜不倦地教诲的正确态度。

开完会回去,一个同志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真是一言难尽啊!毛主席才真正是最爱护干部、最爱护党内团结、最能以理服人的啊!”那个同志说:“按张国焘犯的罪,真该杀,可是毛主席还要等待他改过呢!”我说:“是呀,要是按张国焘的办法来处理,不用说今天的他,就是今天的我们,如果不枪毙,也得一撤到底,当挑夫,罚劳役。那真是军阀主义啊!”他听了我的话,他也沉痛地说:“可惜我们过去的认识太差了,革命理论懂得太少了。”

这天晚上,我们又谈到深夜,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尽的收获,心情愉快了,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特别幸运的是,毛主席时常来给我们作报告,《实践论》、《矛盾论》都是那时在抗大讲的。他用马列主义的真理,揭露了党内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从理论上武装了我们。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全党全军空前巩固地团结起来。

第二年春天,江南抗日前线要干部,我离开了党中央,离开了毛主席,奔赴抗日前线。自此以后,毛主席的教导,毛主席光辉思想,随时随地和我在一起,指导我的工作,鼓舞我不断前进。

原载《星火燎原》第3集。作者戴克林同志,湖北红安人,生平简介见本书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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