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这座小院是林老秀才后来建的,刚到杏花村,他们一家住的是林氏老宅。
老宅子和村子其他人家没什么不同,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气,年久失修,看起来甚至比村里人家还要更破落一些。是以林秀才刚回到原籍并没有引起大家太大的关注,尽管他们拉着大车,搬家时几个箱子看起来分量颇为不轻。村民们热议过一阵子也就各过各过的日子了。特别是其中一个帮忙搬家的村民说,箱子中装满了各色书籍,对这户外来者的关注就更少了。
黄莺绕着院子前前后后走了几圈。
现在的林家宅子在杏花村确实是比较打眼,二进小院,还带着个大大的后花园,只是如今花园里荒草丛生。
黄莺带着林小弟在花园里拔草,日头上来,两个从没做过农活的人累成了狗。黄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林小弟也靠着她坐在旁边。黄莺从旁边的陶罐里倒了一碗水,先递给了林小弟,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不知是因为干活累了,还是其他原因,总觉得这里的水格外的甜。水是早上烧开装进陶罐的,在现代黄莺偶尔也会看一些穿越小说,里面总提到古代的环境如何如何好,环境再好也架不住水里有寄生虫不是。况且在城市里生活久了的人都有一种通病,穷讲究。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年代,黄莺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黄莺回头望望,两个人拔了一个时辰,三分之一的园子都没到。
“二郎和哪家小子玩得比较好?”
“狗子和常青。”林小弟咕哆咕哆喝着水,“他们两人不像其他人,总想着从我这儿捞好处。”
还不是你家惯的!村里家境差点的都养成习惯了,只要缺点什么就来林家“借”。
黄莺琢磨,常青不行,里长家的小儿子,干活不定利不利落呢,怎么也得再叫上两个才行。
“还有吗?长得比较壮实的。”
“王大婶家的石头,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耍。”
黄莺现在不在乎是谁家的,只要能干活就行。
“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嫂子叫他们过来做啥?”林小弟抬头看着黄莺。
“来了就知道了。快去!”
林小弟站起来一溜烟跑了。
黄莺躺在刚拔下来的青草上,鼻腔里全是青草混着泥土的味儿。她以前也曾和同事去过郊区的农场,两人一起认领过一块菜园。菜园虽说挂了个人的名字,实际上是由农场专人照管,名义上的主人周末有时间就过去浇两把水。现在成了真农妇,菜园总要有一块。
乡下人家从来不买蔬菜,除了肉食吃的全从自家地里出产。
地里究竟要种些什么,又怎么种,什么时节种,黄莺全无头绪,只有先把地整出来,再向别人讨教了。
黄莺还没琢磨完,林小弟领着几个人哗啦啦的跑进来了。
“嫂子,嫂子,我把他们叫过来了……”
几个人把地里的草拔完刚过晌午,黄莺把早上剩的韭菜饼热热招呼大家一起吃,正好一人一个。
打死黄莺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学会做饼的一天。以前印象中做饼是各种难,到了这儿被逼无奈也只能试着做做看。步骤以前曾经百度过,那时兴致上来,休息天就想尝试下,后来一看这么复杂就放弃了。现在虽然不大记得具体做法,但是大差不差竟然味道也还过得去。
人不到一定的境地,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最难的反而是动手前的瞻前顾后,真正开始会发现事情并不如预想的那么难。
石头临走前还拉着林小弟说,下次需要做什么一定再叫上他。
都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乡下人做菜哪里舍得放这么多油!黄莺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尽力做好每顿饭,反正即使再怎么省米粮也吃不大月底。
她在现代总是不舍得吃,最后那些银行卡的钱会交到父母手里吧?也不知爸妈发现女儿失踪了会不会崩溃。黄莺摇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制止自己想下去。多想无益的事继续纠结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黄莺进书房时林秀才依旧在读书。这些天黄莺大大小小的事都向林小弟打听。林秀才人迂腐并不表示他就好糊弄,黄莺很怕自己露出太多马脚,在把周遭环境弄清楚前,她不敢有什么动作。
当今的朝代为夏朝,根据黄莺有限的历史知识,在现代并不曾有任何历史记录。这两天黄莺悄悄地从书房找了两本史书,看得磕磕绊绊,文言文只能看懂个大概,依稀觉得这里的历史轨迹和黄莺以前的认知不同。那些大部头的书,黄莺自问啃不下来,有些事只能借助林秀才了。
黄莺不想如古代要求的那样,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无才”妇女。在男权当道的时代,只有吃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能最大的保障自己的利益。一个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人是很容易被放弃的。
这些只能一步一步来,现在她对林秀才还不够了解。
“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屋檐下的一窝小燕子叽叽喳喳伸长脖子讨食吃,黄莺在书房门口迟疑不定。之前因为觉得反正自己不是真正的秀才娘子,不定在这里多久呢,对林秀才采取了消极对抗的态度。现在强撑的气势泄了大半,不管之前的黄小妹人咋样,黄莺觉得自己占据了人家娘子的身体,却没法完成身为娘子的义务,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林秀才了。
屋里的林秀才此时同样很忐忑,他早早的便听到了廊下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人进来。这两天黄莺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成亲半载,妻子不是一个贤惠的人,突然转了性子到底为的哪般?
林秀才深深叹了口气,婚姻向来讲究门当户对,以自家的条件,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为他定下这样一门亲事,甚至在临终前再三交代一定要完成婚约不可弃信。既然应允了父亲,林秀才无论如何都会做到。成亲伊始,他也想和妻子好好过日子,哪成想小妻子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以至于……往事不提也罢,林秀才只愿往后娘子能和他一心过日子。他必不会亏待她。
黄莺在门口立了片刻,到底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