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秀才就跟里长提了开挖沟渠的想法。因为这是关系大家切身利益的事,黄莺以为事情就算有所阻碍,也该很快动工才是。谁知一连过了三五天,除了林秀才每天去里长家和众人一起商议外,竟毫无进展。
黄莺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到底林家如今在杏花村并没有田地,就算大水把整个杏花村都淹了,他们也不过换个地方住。而且今年林秀才就要参加秋闱,侥幸得中的话估计就要搬到府城去,在杏花村的时间不过只剩半年不到。然而自从黄莺调整了心态后,和杏花村的乡亲竟也觉得有了一丝牵绊。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相处下来,也没有真正的坏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黄莺希望可以帮到这些乡民。
在大家又一次集会时,黄莺也跟着林秀才一起去了里长家。原以为问题的焦点在于谁家出多少人力,到了才知道大家伙儿对于开沟挖渠没有意见,有意见的是沟渠从哪里过,占用的田地怎么办。
眼看着事情胶着在这儿,无法更进一步,里长只能提议明天再议。
黄莺摇摇头,明天?就算后天估计结果也差不多。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要淹大家一起淹。可是挖渠后自家的农田比人家少了一块就不一样了,损失是看得见的,谁也不愿意吃这个亏。
一来二往的,何时是个头。
黄莺想了片刻对林秀才建议道:“不如请县太爷出面,何况修水利总要懂行的人来勘探一番才可动工。”
“县太爷哪会管这等闲事。”林秀才不赞同。
“兴修水利怎么会是闲事!再说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项政绩,做出效果来对于县太爷的考评也有很大的帮助。”黄莺想到林秀才常去讨教学问的那位世伯,“你要是拿不定注意不如问问范老先生。”想想又加上一句,“你考中进士后有何打算,若是谋求外放的话,趁此机会也可学习一二。”
林秀才思索一番,确实是这个理。
对于百姓来说,从古至今,见官先矮一头。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无论有理没理,大多数人都不想和衙门的人打交道。
里长对于请衙门来主持开渠一事非常不赞同。这是村里的事,经过衙门的层层上报以及一环一环的盘剥,事情更加成不了。
“劳力都从咱村里出,其他也无甚花费。县太爷只是出面起个威慑的作用。沟渠的位置让县衙的人来丈量划分,想来乡亲们也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了。”林秀才解释道,“事毕请上一桌水酒答谢便是。”
里长还是下不了决心,田地开始百姓的命根子,因此事起了争端看咋办。
黄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今天是林秀才私下找的里长。他本来打算请村里德高望重之辈一起商议,黄莺劝阻了他。本来就是打算狐假虎威借个势,弄得人尽皆知有个什么屁用。
“常叔不早做决断的话,庄稼又要糟蹋一茬了。沟渠修好总比现在这光景的收成好上许多。”
“罢罢罢,这事情还是秀才去县城走一趟,能说动县太爷就最好了。”
?
黄莺不知该喜该悲,这事情本来和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好不好,如今却全成了自家的事。她看林秀才没有拒绝,遂也不再多言。
这对秀才来说未必是坏事,甚至是难得的机会。照秀才这呆样,以后在官场上还不知要吃多少亏呢,现在正好历练一番。
有了县太爷出面,事情果然异常顺利起来。划定了沟渠的位置,全村上阵,不过十来天,一条条水沟就从田间穿梭而过,堪堪赶在雨季前两天完工。
到了四月底,雨水果然多了起来。黄莺穿着蓑衣跟在林秀才后面检视成果,沟渠是挖好了,可到底有没有用,谁心里都没有底。黄莺的心里最是紧张,这个工程是自己提议,秀才牵线,如果一点作用也没有的话,估计杏花村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好在里长说要是往年这个雨势,庄稼早就泡在水里了,今年地里一点也没有积水。
黄莺舒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然而她也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这才是刚开始,究竟水渠的功效有多大,还要看雨季过后。黄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渐渐升起另一层隐忧。怕就怕最后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他们夫妇二人身上。黄莺只能一再的告诉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进入五月,几乎是连天阴雨,隔个两三天还会有场暴雨。黄莺以前的家乡在平原地区,虽然梅雨季节同样多雨,然后也就是生活有些不方便而已。她记得每到五六月份,新闻常常报导泥石流滑坡的消息,杏花村处于盆地,应该是地质灾害高发地区。趁着一个阴天,黄莺去村子周围转悠看看,若是发现有泥土松动的现象也好提前做些防范。
田地里,很多乡民趁着雨止在平整田埂,同时把积水的地方填平。黄莺本打算提醒大家一声防止田里有的地方会有积水,谁知跟林秀才一提才知道,乡民们每天都会到地里看看,发现积水立刻就排掉了。大家伙对粮食宝贝着呢。
林秀才自从牵线了水利事情后,对稼嫱之事愈发上心。不像以前一心关上门只读圣贤书,现在他把每天的时间分为两块,上午读书,下午跟着里长去地里。虽然时间不长,黄莺看到他还做了笔记,书案上也多了几本关于农事的书。
这种现象是黄莺乐于见到的。不是谁都擅于权谋,搞政治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没有金刚转,不揽瓷器活。官场上的斗争向来残酷。
观秀才的性格能力,溺毙的可能性很大,倒不如踏踏实实做些实事。
黄莺远远地看到林秀才和里长,对着他们大声交代了一句就往山脚走去。秀才对着她挥挥手,黄莺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这么放得开了。她同样挥挥手示意,接着继续沿着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