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在家里看,那书只有巴掌大小,是用普通的白纸做的封皮。她聚精会神,全没在意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看什么呢,那样入迷?”我揪了一下她的小辫子,她吓了一跳,慌忙中想将书藏进怀里。
“让我看看。”我一把抓住书,想夺下来。她脸急得通红,死命地捂住,生怕被我抢了去。
“好啊,你看反动的东西,看我给你汇报!”我吓唬她,但手并没松开。
“别,别,我没看什么,求你好吗?”
“不让我看,求也没用!”
“好——吧,”她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真不汇报?”
“当真,骗你是小狗。”
她不情愿地小心地慢慢松开了手,脸由红变白。
这书没名,原来的封面已经被撕掉了,那张白纸封皮是后糊上去的。里面有一页画着人体,像我刚上学时在学校医务室墙上见过的那种,没什么希奇。再往后翻,又有一页画着一个像三通管道的画,细看有点像个很怪的虫子,又不太像。
“这是什么,怪怪的?”
傻丫头也一脸茫然。
“你看过了,一定知道。”我认定她想骗我。
“这书上说,这是女性生殖器。我也没弄明白。”
看来傻丫头的茫然不是装出来的。
“什么,女性生殖器?那是个什么东西?”我第一次听说这么个词。
“好像是和生小孩有关。”傻丫头脸又一红。
“瞎说。小孩不是拣来的吗?我妈就说我是我爸在山上拣来的。”我反驳她。
“可这书上说,”傻丫头顾不上脸红了,“你不信,可书上说小孩是从女人的产道里生出来的。”她指着书,大声解释。
我迅速瞄了一眼,可不,书上真是这样说的。
“那我妈骗我啦,不会吧?”我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大人就是骗小孩。”傻丫头像是发现了真理。
“我只知道女人蹲着撒尿,没听说过女人还有产道。”傻丫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相信我妈不会骗我。
“那为什么有的女人肚子鼓鼓的,大人就说她怀小孩了,要做妈妈了?”傻丫头见我不信,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不也是女的么,那你也会生小孩了?”
“我是女孩,不是女人。”傻丫头哭起来了。看来她也说不清,到底还是傻丫头。
“不和你玩了,就会哭。”我把书仍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出她家。
“小孩是从女人的产道里生出来的!”傻丫头的话老在梦中搅扰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发现我的小鸡鸡硬起来像个小棍棒,用手触摸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吓得用被子裹紧自己,怕被父母发现。
整整一天,我没心思上课,老是偷偷地观察傻丫头。她像平常一样,低着头听课。
好不容易放学了,我故意和傻丫头一路走。
“到你家,把那本书再拿给我看看。”我怯怯地说。
“没羞!”傻丫头也懂害羞?但她没脸红,分明在讥笑我。
“反正没人知道,就我俩看。”
“不行,要是被大人发现,会挨打的。”
“不让我看,我就告诉你妈,要不我告诉老师去。”我装作向回走的样子。
“好……吧。”她费了挺大的劲儿,才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看,看你能弄明白!”进了她家,她小心地把门插上,才拿出昨天那本书。
卵泡、子宫、阴道、月经……一大堆没听说过的名称,从这本书上还是看不出小孩是怎样生出来的。
“不明白,还是不明白……”我嘟囔着,傻丫头也傻笑着,似乎我比她还傻。
“说你弄不明白,偏要逞能,我是女的,都不明白,这回信了吧!”傻丫头竟然嘲笑我。
“反正,反正女人肚子里有一个子宫,小孩就藏在那里,等女人想要做妈妈了,小孩就从产道里爬出来了。”
“你怎么弄明白的,我不信!”傻丫头被我说得一头雾水,惊讶地望着我。
“不信?你见哪个不想做妈妈的女人肚子大了。书上说,小孩要在妈妈的肚子里,不,是子宫里待十个月,才生出来。”我很得意,竟然找到了依据。
傻丫头被我镇住了,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哈哈!我对了,”我把书仍给她,“我弄明白了,小孩不是拣来的,是女人生的!”我跳着,大声喊着,背起书包拉门,怎么也拉不开,忘记她原来把门插上了。
傻丫头连着两个星期上课无精打采,她被小孩藏在肚子里的说法吓住了,天天担心自己的肚子里也藏着一个小孩。
她的母亲这天来找我的母亲,说我和她女儿一起研究小孩是怎样生出来的,闹得她家那个傻丫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阴部,说是找什么产道。
当母亲阴沉着脸训斥我的时候,我才明白,这种问题,小孩子是不能够研究的。
田野里的风是温润的。
风吹过的时候,我抓不到也看不见,更不知道它是怎样吹来的。
远处,泛黄的麦子等着人收割,绿色的水稻在风中摇曳着,看上去像一片野草。
我有太多的郁闷。
我在田野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当我郁闷地推开家门的时候,母亲对我说:“阿鱼走了,咳,不幸的孩子!”
“走了?走哪去了?”郁闷的事情太多,我实在有些承受不了。
“谁知道啊,他只留给他妈一张纸头,说就当没养他,是死是活就别再惦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