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逍遥自在,迷糊与不迷糊谁又知道?活的善良也好邪恶也好,终归是累的,比不得吟诗作赋在别人眼里一生风流。”
纯净的灵力在踏入青楼门的那一刻消失,这里聚满了凡夫俗子的气息,脂粉艳妆,把酒言欢,所谓戏女薄情,左不过一夜露水欢心。女子见了伊凡的神情,笑着说这青楼之中是世间最风流的地界儿,放不下心里的隔阂到哪里都被桎梏着,能逢场作戏的人那才快活。
走进房间,女子关上房门。茶桌上的瓷瓶看起来颇为珍贵,大概是哪个乡绅名士所送。右手边红纱帐垂落到地上,烛火静静地发出并不温暖的光芒。闺阁高床之上红绸铺就,一切如婚房一般,青楼中的女子一年有多少日子大概就会做多少次的新娘。她们在等待那份真情中把自己埋葬在金钱的欲望里,最后怕是连她们自己都无法懂得当初所择是对是错,亦或者做了无数次新娘却不曾真正的在心里披上那让人艳羡的红纱。
“奴家看小哥是个有雅趣的人,只是这红尘帐中问不得出身过往,若不然定要好好听小哥趣叙一番。”
“我是新月王国国王。”
“那今夜就让奴家也当一回王妃了。”女子在梳妆台上擦拭着淡淡的胭脂遮住眼角的皱纹,红唇纸轻轻碰触在双唇上,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变的如画中女子的模样,等候花前月下时让男人倾心相伴。
伊凡依然在打量着房间,窗格之上挂着一支笛子,笛子有着淡淡的清香,墨绿色的玉脂看起来是极为上好的,这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比之送月影的那支玉笛都丝毫不输上半分。玉笛的顶端似乎被人刻意雕刻过一般,七片花瓣聚拢在一起,看不出是何种花的模样。伊凡道:“这笛子算得上玉中珍品,你挂在这里不如收放起来。”
“一支笛子而已,不碍事,不碍事。”女子说话显得颇有动容
“你可知这玉笛的来历?”
“是捡来的。”
“捡来的?这名贵的东西可不会有人随随便便就把它丢落,况且这玉笛之上还有着魔法师的灵魂印记,若真是捡来的,怕早被主人要走了。”
女子含含糊糊的说着,却并无意告知伊凡玉笛的来历。
“你在被我拍卖下的时候就已经被另一个人拍卖下了。”伊凡摘下玉笛,握在手中,灵力刚刚进入其中便被一股强大的黑魔法吞噬的一干二净。
“小哥说话奴家可是听不懂了,奴家拿了小哥的钱今晚定然要尽心尽力的侍候,什么玉笛什么魔法的,小哥这可是欺负奴家没什么见识了。”
话音未落,女子手中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伊凡的脖子上。但女子太过小看眼前的人了,在她准备动身之时,伊凡便已发觉,在匕首放在脖颈之时被伊凡的灵力瞬间震裂。淡淡一笑,伊凡道:“怎么?害怕了?”
“你是谁?”
“新月国王。”
“少废话,是不是精灵族派你前来的?你回去告诉哈尔法,想打玉笛的主意门都没有,他欠我的我迟早会要回来。”
“我是诺亚族,更不认识什么哈尔法,你的话恕不能传达。”
“你是诺亚族的人?”女子疑惑的并非是伊凡的种族,她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似乎在这之中还有这一些事情的发生,如伊凡所说,他绝不是第一个拍下女子的人。
“今天第一个拍下你的人是谁?”
“他遮着面我看不到,但他给了我双倍的价钱,让我在台上等下一个拍下我的人。并让我将笛子交予他。”女子在袖中取出一支樱花木笛,伊凡接过笛子,这正是他送给诺颜的那只笛子,笛子中还有着他留下的魔法印记。
在伊凡走到拍卖行时便已经感知到了木笛中的魔法印记,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支笛子是如何落入女子手中,这才将其拍下。一路上伊凡问女子的话女子并未擦觉,女子的眼神中隐藏着很深的魔法力量,这是普通的精灵族女子所学习不到的魔法,能够参透人的心神,若不是伊凡警觉也不会发现女子一直在用魔法参透着他的心。
古籍中曾记载,在精灵族中王室血脉的女子能够修炼一种特殊的魔法,这种魔法可以和死去的亡灵进行沟通,她们在精灵族中被称为死灵司祭,古籍中称她们为时空学者。在精灵族中死灵司祭一脉相传,历代王室中只有一名死灵司祭,而且是身份极高的女子。她们在精灵族中的地位仅次于王,而她们的身份也注定只能嫁给王。
方才,女子说哈尔法派伊凡前来,而哈尔法正是精灵族中的王。因此,伊凡可以断定这青楼女子正是精灵族中的死灵司祭。只是身高权重的她又如何会沦落至此?伊凡的疑惑被女子完全擦觉,她能够看透人心,在伊凡的身上她的魔法并未有太大效果,只能看到伊凡一个时辰之内的想法。
“你很聪明,也很奇异,到现在只有三个人的心我无法参透。第一个是今天第一次拍下我的人,第二个就是你。”女子的孤傲气息在此刻涌出,之前那股尘俗的气息在她身上已经完全不见,端庄的坐在茶座上,手中捧着渐有凉意的春茶。
“他还说了什么?”
“你想去救那个叫月影的女子?”
伊凡点头,女子又道:“想要我告诉你并非不可,但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你没资格。”
“的确,但那个地方没有我你进不去的,你应该知道死灵司祭另一个称谓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打开时空的门。而打开时空门的钥匙却不在我手中。”
“你要我帮你去精灵族夺回你的东西?”
“不错。”
若不是知道女子的身份,伊凡断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但这一次关乎到月影的安危,不得不答应他,若月影真的被关在了另一个时空或者幻境之中,没有她伊凡无法打开时空的大门。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只在危难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合作愉快,你可以称呼我千香。”
千香在伊凡的血脉中便可擦觉出他真正的身份,那金色的血液只有真正的诺亚族王室血脉才会拥有。有了新月国王的相助,她的胜算会很大。月下,红纱帐的房间中伊凡坐在茶桌上静静睡去,月光洒落他的身上,斑驳的光似乎能够照射进他的梦境之中。他回忆着在新月王国的一点一滴,伊利温,流云,月影以及梦中的花夕,四个人是他在西大陆唯一的记忆。命运逆转,曾经的父王不过是冥界中一道灵魂所化,敬爱的老师曾是千年前毁灭了原大陆的罪魁祸首。花夕,她的模样与琪普洛莎一般无二,那个甘愿为了法则跳入轮回冰墓的女孩,如今在茫茫雪原不知过的怎样。唯有月影不曾离去,一直活在他的心里,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许诺中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对月影终究是愧疚的,如伊利温所说,救赎犯下的罪过。可印记中千年之前的那一场大战将整个原大陆都毁灭了,流云拿到印记定然还会不断寻找那些被轮回的邪影,如果一旦他吞噬了所有的邪影恐怖的灾难将再次降临。千年之前选择了与他同归于尽,英雄和神灵尽数陨落,这一次的救赎之路,他或许会败在流云的手中,因为在他陨落之时与轮回冰墓的血之契约便解除了……
千香一夜未眠,她手中茶盏冰凉,如她此时的心,她窥探过无数人的心和梦境,里面都有着贪欲的存在。贪婪世间的美好,贪婪权利的巅峰,贪婪力量的磅礴,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欲,有贪欲天下便不会安宁。她多想再见到一次梦中的那个孩子,那个在冰天雪地里拉住自己裙角的女孩,女孩的笑宛如不染淤泥的清莲,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黑暗的尽头是黎明,但黎明的到来对更多的人来说是永恒的黑暗。微波粼粼的沉寂之湖不再清澈,传说中当年哈里洛帝国与咆哮岛的海盗在此苦战一月之久。血液将沉寂之湖染色,尸骨沉到湖底,到了夜晚湖面之上一片诡异的蓝光。一直持续到千年之后的今日,湖畔上的皑皑白骨是当年战争留下的痕迹,当年的哈里兰王国还只是一座极小的城市,在打败哈里洛之后,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东大陆。
伊凡对这里有着似曾相识的错觉,灵魂中对这里有着熟悉的味道,似乎在湖面上的白骨中有着对自己的召唤。他只在古籍的描述中见到过哈里洛帝国曾经的辉煌与繁荣,那是东西大陆唯一可称之为帝国的国家,只是到末代之时帝国气衰。被哈里兰王国,兽灵族以及海盗群起攻击最后变成一片废墟。相传当日在城门之外,哈里洛帝国将军一人独战三方势力而立于不败之地,最后被神秘的力量击伤后受万箭穿心之痛而死。
“很熟悉这里?”
伊凡点头,千香道:“灵魂中所熟知的地方,或许轮回中曾经来到过。”
“诺亚族永远不会与哈里兰族同流合污。”
“人心险恶在造物者的法则中早已存在,轮回自然是险恶的。”
造物者的法则?原大陆之时伊凡的前世莫风曾经守护了三百年,最后依然没能逃离法则的审判,连同众神死在轮回冰墓中。这就是善良的造物者留下的残酷法则吗?在伊凡想来,他若见到这法则一定一把火烧了它。
穿过幽暗山林便是精灵族生活的地方云岭峡谷,这一夜幽暗森林中回荡着思念的声音,千香吹奏着一片树叶,清脆的声音如夕阳染红了云霞一般,整片森林被涂上了色彩。听者无心鸣者有意,千香或许思念的并非是人,而是曾经生活过的家园。离开那片家园已有五十年的时间,岁月蹉跎,当年高傲的精灵族圣女如今已是红尘俗世之身。
夜,凄凉。月,如霜。云林峡谷的最高处,哨兵被千香无声无息的杀死,她的魔法可以让人的心脏碎裂。下方的城池外黑暗,偶有两盏灯火也在冰冷的夜风中熄灭。高大的城墙外黄沙弥漫,这里自成一片天地,虽然在两座山之间地域却相当广阔,城池足以比拟新月王城的规模。城中余烟袅袅,灯火闪烁,虽是深夜却依然如白昼般繁荣。在东大陆这里是唯一没有被哈里兰族占领的地方,他们对精灵族极其忌惮,这些耳朵尖尖面容英俊的家伙是真正的黑夜杀手,他们的弓箭能够穿透一切阻挡直插敌人的心脏。
城中央高大祭坛周围上百名魔法学徒昼夜把守,自从他们的圣女离开之后,守护祭坛的任务就落在了魔法学院手上。传说中祭坛里封印着精灵王的灵魂,只有昼夜不断的吟唱咒语才能让精灵王的灵魂安息。
千香冲祭坛的方向跪下,她嘴里念着咒语,是伊凡听不懂的文字。祭坛之上一道刺眼的蓝色光芒一闪而息,魔法学徒立刻停止祈祷,跪在祭坛四周。他们的老师曾预言,祭坛的光芒亮起之时,精灵族的圣女便会归来,带着她的孤傲与芳华,降落在祭坛之上。
老师的预言并未实现,千香作为精灵族的圣女唯一跪拜的正是祭坛,这是精灵族的希望,是精灵族战士守护家园的信仰。两人化作点点星芒,出现在城门之外,黄沙被突如其来的风席卷而起,漫天沙尘飘向城中,星光不再清冷,月光不再朦胧,沙尘遮掩了天地间的气息。
王宫外的竖琴响起,巍峨的王宫之中,哈尔法身穿蓝色皮甲,在他后背上是一把没有弓弦的长弓,淡淡光芒闪烁着照亮了黑暗的宫殿。千香,你,终于回来了。他放佛看到了沙尘中那道熟悉的影子,她曾收敛了所有的荣耀静静依偎在她的怀中,直到那一日,一切都变了模样,她折断了魔法杖踏着沙尘渐行渐远。
城门缓缓地打开,城门之外,伊凡与千香并肩而立,城门之内,哈尔法骑着云驹,飘逸的蓝色长发沾染了沙尘,脸庞的皱纹是岁月流淌过的沧桑。哈尔法渐渐走近,他想再一次将梦中无数次回忆的女子搂到怀中,如当年在幽暗森林中,女子斜靠在他的肩膀,长发洒落他的胸膛。
千香,五十年了,你已不再是青葱岁月里那个娇羞的女子。哈尔法伸出手并未碰触到千香的脸颊,他不敢碰触,他怕是一道光影,更怕又是一场梦境。千香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从前,城中的祭坛上蓝色光芒再次闪烁而起,这一次光芒直冲云霄,化作蓝色的星芒落在云岭峡谷的每一处。
在伊凡的眼前,一切都在发生在变化,满地黄沙上长出生机勃勃的花草,一条溪水在山涧飞落流淌过王城之外的河床。漫天的黄沙不知何时消散,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高大的灌木遮挡了阳光,光影斑驳的地面上处处是花草的清香。
远处的树林之中,少女身着蓝色的长裙,在她的身后少年拉满了弓弦射向天空中的云雀,在箭矢即将穿透云雀之时消散眼视线之中。千香,你的善良如你的容颜一般美丽,你是精灵族最美丽的女孩。
哈尔法,精灵族的弓箭只对准邪恶的人。你的父王一生都在继承精灵王的誓言,只有善良才能真正的拯救精灵族,才能让我们回到曾经生活的家园。
千香,我们永远回不去了。父王穷其一生都无法回到那片梦中的大陆,哈里兰与兽灵族的长矛对准了我们精灵族这片净土,如果我们不发展兵力,怕是连这最后一方家园也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土地。
千香轻轻的叹息,她恨极了战争,恨极了贪婪。她想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可她不能,她是精灵族的圣女,这两个字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除了那永恒不动的祭坛,她只能与眼前的男子朝夕相伴,因为他是精灵族未来的王。圣女只能嫁给精灵族中的王,只有这样精灵族的血脉才能真正延续下去。
哈尔法为了取悦千香,让工匠在王宫之中用玉石雕刻了巨大的竖琴,这是一把没有琴弦的竖琴。千香说真正的琴不需要琴弦,心弦是世间最美丽最动听的旋律,她斜靠在竖琴,在心中听着如痴如醉似梦似幻的旋律,那是对自由的向往。
她手中的魔法杖之上镶嵌着世间最宝贵的灵石,这是她的母亲亲手交给她的圣物,灵石之中记录着精灵族从原大陆到如今的一点一滴,每一次战争,每一个子民的出生于死亡,都详细的记录在灵石之中。但母亲从不让她念打开灵石的咒语,她说打开灵石真正的灾难便会降临,精灵族永无宁日。
云雀落在竖琴的顶端,几片羽毛落在琴下女子的发梢上。女子轻轻拂去,心底对着云雀倾诉,请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哈尔法停下贪婪的脚步。我不愿嫁给一个暴戾的战争狂,我的母亲告诉我精灵族的圣女只有王才能拥有,难道我要接受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