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作为中国人,我为你们这支军队自豪;另外一方面,作为刑警队长,我为你们这些精悍特种兵退伍以后担心。假如这些战士有犯罪的,我们这些警察可就真的瞎了。”唐晓军感叹,“看来真的只有来找你们,才能解决问题。”
“世界各国的特种部队,都出现过这种悲剧。”林锐脸上的骄傲消失了,“……我不喜欢看到这种悲剧,但是我无法阻止这种悲剧的发生。对于军队来说,这种悲剧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战士的性格各异,而性格决定命运。在锻造他们成为战争利器的同时,我也不得不面对这些或许是无法避免的悲剧。”
“我能理解。”唐晓军也感觉不舒服,“我也抓过犯罪的警察。”
“不一样。”林锐看着山坡的荒草,“拿韩光和蔡晓春来说,他们是我最喜欢的两个狙击手之一,是我一手培养的。他们的自相残杀,是我不想看到的;而我,不仅要面对这场自相残杀,还要卷入其中。”
唐晓军拍拍林锐的肩膀:“这或许是战争与和平的矛盾。”
林锐苦笑:“还是个人的原因,不是所有退役的特战队员都会犯罪的。”
12
“田小牛!”林锐面对队列点名。
“到!”那个上尉出列。
“葛桐!”
“到!”
“你们两个整理一下,跟一排待命。”林锐挥挥手。
田小牛连长出列,带着葛桐的一排跑步走了。
“你真的要派一个排的武装特种兵去滨海吗?”唐晓军觉得头皮发麻,“世界能源论坛马上要召开了,各国政要和经济界领袖都在滨海。”
林锐看看唐晓军:“如果非得要同时对付山鹰和秃鹫,还有一组战斗经验丰富的外籍雇佣兵,我估计这是一场恶战。”
“我知道你训练出来的狙击手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有那么厉害。”唐晓军感叹。
“因为,你不懂得——精华——这个词的含义。”
林锐淡淡地说完,转身上车:“世界能源论坛什么时候召开?”
“明天开幕。”唐晓军回答。
“你知道,调动一个整编的特战排去执行任务,需要多少手续?”林锐淡淡地问,“等到我把这些程序走完,世界能源论坛差不多也要闭幕了。”
唐晓军咽口唾沫:“那怎么办?我们……”
林锐看着唐晓军:“我知道你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林锐沉思着,突然说:“我三年都没休假了。”
唐晓军就有点蒙了,休假和任务有什么关系,再说有任务还能休假?
“田小牛也有段时间没休假了,葛桐好像也一直没休假了。”
林锐脸上有了笑容。
唐晓军有点着急:“你们都休假了?滨海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啊?”
林锐低声说:“听着——我和两个干部休假,自费去滨海旅游。通缉令发布以后,我和这两个干部自告奋勇去找你们请战,明白了?”
唐晓军反应过来:“但是……你们三个人,够吗?”
“总比没有强。”林锐苦笑,“你们还有特警队,既然是韩光带出来的,我想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十五分钟以后,三个穿着便装的精悍军人匆匆跟着唐晓军上了警方的直升机。直升机拔地而起,唐晓军把资料夹交给林锐。林锐回头对着后面的葛桐大声问:
“你知道山鹰这个代号吗?”
“知道,林副大!”葛桐高声回答,“是我的前任排长,刺客韩光!”
“他是你的目标。”林锐把韩光的照片递给葛桐。
葛桐愣了一下。
“秃鹫你了解多少?”林锐又问。
“是……山鹰的助手。”葛桐声音发飘。
“他也是你的目标。”林锐把蔡晓春的照片递给葛桐。
葛桐张大嘴巴。
林锐很满意自己的玩笑,笑着戴上耳机回头:“直升机上有武器吗?”
“我带了手枪,直升机上还有两把微冲。”唐晓军说。
“我这里还有一把手枪。”驾驶员示意自己的腰里。
林锐拔出驾驶员的手枪,检查上膛又退膛:“你有多久没打靶了?这枪实在够新的,膛线没一点磨损。”
驾驶员笑笑:“发给我就没打过,你说什么时候能轮得着我上阵?又不是索马里的黑鹰坠落。”
“借给我先用,到地方还给你。”林锐把枪插在自己腰带里面,“说不定你真的要遇到黑鹰坠落了。”
驾驶员看他一眼,脸色发白。
林锐笑笑,转脸看后面的部下:“我们是自费旅游,你们带钱了吗?”
“带钱干啥?”田小牛不明白。
“你以为像这样租一架直升机便宜啊?”林锐笑。
“乖乖!我这辈子的工资加起来都给不起啊!”田小牛吐吐舌头。
林锐拿着蔡晓春和韩光的照片放在自己的面前,这两个熟悉的面孔带着昔日的意气风发,却展现着不一样的气质。
韩光内敛,冷峻当中带着不可战胜的豪迈。
蔡晓春外向,笑容当中带着桀骜不驯的杀气。
直升机高速飞离军营上空。
13
蔡晓春的眼睛,肃然之中带着杀气。
他在仔细拆卸擦洗面前的狙击步枪。
甚至连子弹都一枚一枚擦拭干净。
一个穿着西服的光头黑人匆匆走进这幢还没装修的别墅,快步来到顶层的阁楼上:“秃鹫,狼牙出动了。”
蔡晓春拿起一枚子弹,注视着用汉语说:“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什么?”黑人没听明白。
“狼牙的誓言,宁死不当俘虏。”蔡晓春用英语说。
“为什么?被俘并不是可耻的事啊?”黑人不明白。
蔡晓春放下那枚子弹冷笑:“你这种猪头是不会明白的!”
他站起来:“通知在家的弟兄,到地下室开会。”
蔡晓春在黑人的陪伴下匆匆走进地下室,在军用荧光灯微弱的光线下站在地下室的台阶上面对大家。
十几个剽悍的男人站在阴影当中,背手跨立。
蓝色的、棕色的、黑色的眼睛闪着炯炯的光。
“立正!”黑人高声喊。
刷!整齐的一声脚跟相碰。
“稍息。”蔡晓春右手搭在太阳穴行礼。
刷!又是整齐的跨立。
蔡晓春面对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们:
“战争的号角,在遥远的地方吹响,而我们已经被遗忘。
“我们是被战争遗忘的幽灵,在和平的上空飘荡。
“我们是被和平遗忘的鬼魂,在战争的阴影中徘徊。
“我们是什么?是血腥的雇佣兵!是被人们嗤之以鼻的战争贩子!我们为了那一点点的可怜的金钱,去出卖自己的生命!也出卖自己的灵魂!当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AO那些猪头股东们却在豪华游艇上享受奢华的人生!而那每一分钱都沾满我们的鲜血,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要为了自己而战!所以我们选择成为幽灵,因为我们不要再做廉价的杀手!我们即便是卖命,也是要为自己卖命!既然我们已经是雇佣兵,那么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全部滚开!我们可以为布什去阿富汗抓本?拉登,我们也可以为本?拉登去华盛顿暗杀布什,就看谁出得起更高的价钱!因为我们不再相信那些谎言,我们只相信金钱!”
那些老兵们静静听着。
蔡晓春冷峻看着他们:
“现在,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中国陆军‘狼牙’特种部队的林锐中校,我的老营长,他来了。同行的还有陆军上尉田小牛,我的老连长;陆军少尉葛桐,我没打过交道的晚辈。再加上我昔日的战友韩光,这真的是一场热闹的战争!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战士们——去准备吧!解散!”
他冷冷敬礼:“战神保佑!”
老兵们齐声高喊:“战神保佑!”
蔡晓春转身上去了,老兵们在检查武器装备。
14
一群小混混在清晨的街头,蹲在路边抽烟。
奔驰在远处停着,黑豹坐在里面。
长发披肩的钟世佳搂着那个漂亮时尚的女孩从街边旅店出来,那帮小混混一拥而上。领头的高喊:“就是他翘我马子!”
咣!一板砖砸在钟世佳头上,血流出来。
那个女孩尖叫一声调头就跑,消失在街道拐角。
小混混们蜂拥而上,一阵暴打。钟世佳措手不及,抱着脑袋窝在地上。
黑豹立即发动奔驰,高速启动的银色轿车跟旋风一样急速驶来。小混混们吓了一跳,领头的黄毛喊:“你瞎眼了?!会不会开车啊?!”
黑豹戴着墨镜下车,一身的白色休闲西服显得风度翩翩。
“找死啊你?!滚蛋!”黄毛指着他的鼻子骂。
钟世佳满脸是血,睁开眯缝的眼看着陌生的黑豹。
黑豹看着钟世佳,毕恭毕敬地问:“要他们死,还是要他们活?”
钟世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你是谁?”
“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黄毛拔出链子锁劈头就打去。
黑豹敏捷地闪身过去,让开链子锁。黄毛甩手又抽去,黑豹这次不再躲闪,右手一把抓住了链子锁。黄毛再抽,抽不动了。
黑豹一个弹踢,踢在黄毛裆部。黄毛惨叫一声捂着裆部倒下,黑豹顺起链子锁举起来就要砸向黄毛的脑袋。
“要活的!”钟世佳急忙喊。
“是,少爷。”黑豹起身丢掉链子锁。
“少爷……”钟世佳一脸懵懂,嘴角还在滴血。
那帮小混混冲了上来,黑豹赤手空拳在一片铁棍当中穿梭。都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铁棍片刀已经掉了一地,那帮小混混也是龇牙咧嘴倒在地上。黑豹身上的白色西服居然是一尘不染,墨镜也没摘下来。
“少爷要你们活,你们捡了一条命。”黑豹冷冰冰地说,“滚。”
这帮小混混急忙起身跑了。
黑豹走向钟世佳,伸手拉他起身。钟世佳看着陌生的黑豹:“你是谁?”
黑豹摘下墨镜,露出眉毛上的一道刀疤:“少爷,我已经宣誓效忠您。”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钟世佳更纳闷了。
“少爷,我是黑豹。”黑豹恭敬地说。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钟世佳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这些事情还是何先生跟您说比较合适。”黑豹颔首道,“我负责您的安全”
“何先生是谁?”
“您的父亲。”
“那个糟老头子?!”钟世佳恍然大悟。
黑豹嘴角抽搐一下,但是没说话。
“你滚,我不要你跟着我!”钟世佳转身就走。
黑豹在后面跟着:“少爷,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影子。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跟随在您身边。您的任何命令,我都不折不扣去执行。”
“那要是我叫你他妈的去死呢?!”钟世佳怒吼。
黑豹二话不说从腰里拔出手枪打开了保险,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操!”钟世佳脸都白了。
15
一首苏联时期的歌曲在修车厂上空回荡着。
悠扬的吉他声一响起来,韩光就敏感地转过脸。
站在办公室窗里的严林看着他。
韩光露出惨淡的笑容:“很多年,我没有听到这个音乐了。Lube的唱片你从哪里找到的?”
严林从窗户里面翻身跳出来,拿着两瓶打开的啤酒。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是我托一个去俄罗斯做生意的客户,帮我淘来的。是原版的,他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这首歌总是让我回忆起来我们在军队的日子。”韩光淡淡地说,“那时候,我们期待着伴随这个音乐走向战场。”
“我会回来。”严林递给他啤酒。
韩光接过来,喝了一口,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合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音乐,嘶哑着嗓子唱了起来。这是一首悲情浪漫的俄罗斯音乐,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充满了战士的豪迈。
“Позови меня тихо поимени(轻轻地呼唤我的名字)
Ключевой водой напои меня(为我捧来甘甜的泉水)
Отзовется ли сердце безбрежное(空旷的心是否还在回荡)
Не сказанное,глупое,нежное(依然默默无语,痴心而又温柔)
Снова сумерки входят бессонные(这又将是一个无眠的黄昏)
Снова застят мне стекла оконные(我再一次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Там кивают сирень и смородина(丁香和茶藨草在那里垂下了头)
Позови меня тихая родина(祖国正静静地呼唤我)……”
严林看着韩光,眼中的神情很复杂。
韩光沉浸在音乐当中,沉浸在那种难忘的回忆当中,泪光隐约在闪动。
“Позови меня на закате дня(每一个日落时分)
Позовименя,грусть печаль моя(还有我的忧郁悲伤)
Позови меня...(呼唤我……)
Позови меня на закате дня(每一个日落时分)
Позови меня,грусть печаль моя(我的忧郁悲伤)
Позови меня...(依然在呼唤……)”
在他身后的办公室,纪慧已经沉沉睡去,床边丢着一瓶打开的啤酒。
韩光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了,他看着前面的眼睛显得迷离起来。他坚持着转向严林,充满了疑惑。
“对不起。”严林内疚地看着他,“他们绑架了我的儿子。”
韩光看着他,张开嘴想说话,却晕了过去。
眼前一黑,他没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