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向前推进了一个月,明日就是正式入学的日子。
也就是说,今天大夫人便会带着琉璃去见她的母亲。
果然午饭过后,大夫人便派人到琉璃的小院传话,让她即刻前往西院边上的侧门等候。
在西院侧门,她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根据马车的颠簸程度,琉璃知道她这是出城了,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她掀起车帘一看,一座简单的农家小院出现在眼前。
这院子与附近的几家农舍没有区别,简单的小院用木桩做成篱笆,木制的大门上贴着有些泛白的红色对子,小院里种了些小菜,另一侧则养了几只鸡鸭,下午日头正盛,它们也在院子里懒懒散散的放养着。
看着眼前简单纯朴的小院,琉璃不仅有些迟疑,自己的母亲真的住在这里?此地据向家不过十几里路,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况且曾经的冥武派圣女到底是为什么会抛下亲生女儿宁愿假死也要选择隐居在这里?
越是快要见到母亲,琉璃的疑问就越多,而疑问越多,她的脚步就越迟疑。实际上,这院里的女人跟她并无关系,可是如今她既然顶着琉璃的身子活着,她觉得她就有义务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大夫人的安排,车夫将琉璃送到这里便去不远处的树林边上休息,而琉璃站在门外,举起手又放下,片刻过后再次举起,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敲门。
也许是马车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就在琉璃犹豫的时候,屋内的人先开口说话了:“是谁在门外?”
接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便从屋内走出,琉璃从越过栅栏看到了她。
这就是萧翎儿?琉璃看着那妇人,不像,太不像了,跟她印象中的母亲一点都不一样。
门从里面推开,妇人见到门口的女孩,先是一愣,然后惊叫出声:“琉璃!”
“你还认得我?”这种母女相见的场面对琉璃来说是陌生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与人这样亲近过。
母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称呼,一个陌生又带着万般思念的关系。
妇人赶紧将琉璃拉进屋,眼中含泪道:“认得,认得,当然认得,你是我的孩儿,为娘的怎么会不认得。”
可是她三岁的时候,萧翎儿就不曾再见过她,如今她八岁了,虽然说只过了五年,可是三岁和八岁的样子还是会差好多吧,一个是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是正在成长的孩童。
琉璃进屋发现这里还算干净,就是东西太少,一张桌子一张床,两把椅子,连个厨房都没有。
“娘,你在这里都是怎么过的?辛苦吗?”琉璃问道。
萧翎儿笑着说:“傻孩子,日子还能怎么过,还不就是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辛苦倒还好,每天养养鸡种种菜,来这种乡下地方,图的就是这种安静平淡。”
“那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孩儿呢,这几年孩儿过的有多苦你可知道?”琉璃似有无限委屈的抱怨着说。
“娘也是身不由己,当年为了追随你爹,我自愿舍弃冥武派圣女的身份,自废武功,却因此伤了身子。尤其生下你之后,这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家族长老因为我的特殊身份,每次在苍宇派与冥武派发生冲突的时候便会给你爹压力,认为是我从中做了手脚。最后更是下了家族指令要将我处死。
幸好后来得大夫人相助,她将我隐藏在这小小的村落之中,还请了大夫帮我医治调理身体,琉璃,你可要记住大夫人的好,如果没有她,也没有今日你我母女重逢这一刻。”
琉璃听后心中惊诧,大夫人素来善妒,然而对抢自己相公的女人却能好心帮助,这也太诡异了。
而且看大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怎么也不像与娘亲交好的样子,如果说这一切是三夫人做的,恐怕还有几分可信,如果说是大夫人安排的,那这件事就值得商榷了。
她表面上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一场足以骗到八岁小孩的大戏。
“娘的话,孩儿记住了。对了娘,前几日舅舅来找我,他有提到你。”琉璃故意提气萧默然,企图做个试探。毕竟娘家的人,她就只知道一个萧默然。
萧翎儿一听有人曾经提到过她,顿时气息便有些不稳,有些慌乱的说:“你舅舅来了?怎么没听大夫人说过?”
“娘,你平日跟大夫人走的很近吗?舅舅来这件事谁都不知道,他是偷偷来的。”琉璃故意说出一些信息。
“娘这条命说到底是大夫人救回来的,平日里大夫人会派人送些日常用品和吃食过来。娘便会打听一些家里的事,自然跟大夫人会熟稔一些。也难怪大夫人没告诉我,你舅舅是悄悄来的,大夫人不知道又怎么告诉我呢。”
萧翎儿似乎有暗松一口气的感觉,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这一路颠簸累了吧,先去床上躺一下,娘去给你做糕点吃。”
琉璃眨着无辜的大眼,嘴馋的说:“是桂花糕吗?”
“桂花糕?”萧翎儿抬眼看了看琉璃,然后笑着说:“那玩意都是大户人家的精细糕点,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材料。况且桂花糕太过甜腻,为娘也吃不惯,不如这乡下的大饼解馋。”
接着萧翎儿便转身走出房间,琉璃看她朝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走去,仔细一瞧,原来那里便是厨房,这样看来,这里确实是有人经常住的地方。
原本刚进屋的时候她没有看见厨房,才心生疑窦。如果是隐居久住的人,怎么会连平日里生火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可如今厨房也有了,按理说她也应该打消疑虑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越来越怀疑这个母亲的真假。
在她为数不多的有关于萧翎儿的记忆里,她记得母亲最爱的糕点便是桂花糕,而桂花糕虽然听名字应该是甜腻的零嘴,可实际上,桂花糕却是香酥带点咸的口感。
显然,正在厨房做饭的萧翎儿是没有吃过桂花糕的,否则也不会说它甜腻。但仅凭这一点就认定她是假的,似乎又说不过去。
如果她是假的,那真的母亲在哪?如果她是假的,那大夫人处心积虑的制造这么多假象又是为了什么?
琉璃的目光从窗外看向远方,脑中不断的思考,原以为见了母亲一切疑虑便会解开,可是现如今,这疑虑确实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