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朱瀚抱着,两人在地上打滚。破门板终于关上,只听见密集的箭镞钻进门板的声音。云袅袅惊魂稍定,这才立起,正要说话,眼前景象,却是让她呆了一下,尖叫道:“你受伤了!”
却见一支箭镞,正插在朱瀚的胳膊上!
朱瀚笑了笑,说道:“无事,外面的护卫已经来了……”
却听见外面果然传来兵戈交接的声音,而箭镞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那破旧的门板在颤抖,似乎在一瞬间之后就会坍塌,但是云袅袅却顾不得了,撕开朱瀚的袖子,说道:“我给你看一看!”
朱瀚勉力笑了一下,说道:“不搭界,箭不深,拔出来就可以了……”伸手去拔,但脚上却是一个踉跄,当下就顺势靠着墙坐下。
云袅袅却尖声叫道:“血发黑,有毒!”
朱瀚的脸色也是一变。云袅袅叫道:“忍着点!”抓住箭镞,猛力一拔。朱瀚一声闷哼,脸色煞白。云袅袅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刀片,就飞速地往自己的麻花辫子上一割。辫子落下,云袅袅抓起辫子,在朱瀚的胳膊上狠狠一扎,打了一个结,低下头,就用手去挤压朱瀚伤口。血挤出来一些,但是依然发黑,云袅袅又拿出刀片,在伤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又开始挤。挤出来的血越来越少,依然在发黑。
一狠,云袅袅就低下头去,用嘴巴去吸。朱瀚大惊,叫道:“不可以!”要将云袅袅给推开。但是他身子已经虚弱无力,云袅袅只一拨就将他的手拨在一边,依然低头下去,吸吮出黑色的毒血,一口一口吐在地上。朱瀚想要说话,但是眼皮子却是无力地耷拉下去,昏了过去。
破门终于被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冲了进来。云袅袅抓了刀片在手,揉身扑上,立马在那汉子胳膊上又划了一个口子。那汉子将云袅袅一把踢开,尖声问道:“殿下如何?”
云袅袅护在朱瀚跟前,尖声叫道:“腰牌!”
那汉子将腰牌递给云袅袅,急促说道:“一共四个兄弟,另外三人将刺客给截住了,我来带殿下冲出去……”
但是云袅袅却没有听汉子将话说完,直接打断:“你有火折子没?先将他的伤口烧一烧!”
那汉子略怔了怔。云袅袅直接飞奔进屋子,说道:“殿下中了毒,是五步蛇,我家有火石,但是我总打不起火,我有蛇药,但是却不很对症,我先给他敷上……”嘴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人已经飞奔进厨房,随即飞奔出来,将火石递给那汉子,手中还捏着一个瓷瓶。那汉子没有接云袅袅手中的火石,却是接过瓷瓶,嗅了嗅,说道:“先敷药!点火石的工夫,不如去邻居家讨要!巷子外有马车,我们先去最近的药铺!”
云袅袅含泪说道:“我都糊涂了。”胡乱地将蛇药一撒,胡乱地扎一个结,那汉子就抱着朱瀚,往门外冲出去。云袅袅紧跟在其后,叫道:“将你的刀给我!”
却见巷子里已经是血迹斑斑;矮墙边上,倒着一具尸首,穿着与那汉子一般的服饰。远处还传来兵戈交击的声音;巷子边上的大门,全都紧紧关着。
两人飞奔出了巷子,果然看见巷子口停留着一架马车,马车上有车夫,正焦急地往这边张望,却是不能进来。
那汉子抱着朱瀚上了马车,那车夫就扬起了鞭子;云袅袅从后面追上,死死地抓住那汉子扔下来的一根绳子,一个腾跃,终于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地冲进了同仁堂,那汉子抱着朱瀚一冲而下,急声叫道:“有大夫没?赶紧看蛇毒……”
却见同仁堂中,一个黑黝黝的铁爪篱带着铁链子就飞了出来!
正扑向那汉子怀中的朱瀚!
说时迟那时快,那汉子身子一个铁板桥,身子往后一仰;云袅袅刚刚下车,就看见那汉子将怀中的朱瀚往自己身上抛过来。当下将朱瀚一把接住,一转身又跳上马车,尖声叫道:“快跑,快跑,直接回皇宫!”
却见同仁堂里飞出了无数的箭镞,笃笃笃的,全都扎在马车车厢上。幸好经历过上一出事故之后,皇宫里出来的马车车厢都得以加固,而今天那些刺客,好像也没有能力出动威力超强的军中弓弩。
而那个汉子,已经倒在了同仁堂门口。有几个黑衣人冲出了同仁堂,箭镞如雨!
云袅袅抱着朱瀚,正着急的时候,却听见前面传来一声闷哼,竟然是车夫翻下了马车!
马儿长声悲鸣,狂躁乱奔。
街面之上,无数的惊呼声,无数的脚步声,无数的器物翻倒声,还有极远处巡城士兵姗姗来迟的呼喝声——
云袅袅死死地抱着朱瀚,不敢松手!
马儿已经失控,马车随时都有可能侧翻;马车是如此的颠簸,但是云袅袅手中的世界,却是平稳入山。
朱瀚终于醒过来,对着云袅袅,虚弱地笑了笑。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挽住了云袅袅的脖颈。
云袅袅也笑了笑。
朱瀚说:“我很欢喜。”
云袅袅说:“我也很欢喜。”
朱瀚说:“兄长很多次说起母亲临终的情景,父亲握着母亲的手,他们没有分离。”
云袅袅说:“今后人家都会羡慕我们,我们也没有分离。”
马车在狂奔,谁也不能主宰它的方向。
英雄少女带着皇子狂奔,而皇城司的兵马终于不算姗姗来迟。从半路上抓来的老大夫给朱瀚看了情况用了药。朱瀚沉沉入睡,他握着云袅袅的手不愿意松开。在皇城司的护卫下,云袅袅握着朱瀚的手,再度进入了皇宫。
马车直奔演武院。
皇帝与二皇子已经等在演武院了。看见朱瀚的伤情,皇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询问了御医知道因为云袅袅措施得力,并无性命之忧之后,吩咐太监小顺子好生伺候,就对云袅袅喝道:“与朕出来!”
云袅袅老老实实地跟着皇帝出了房间,老老实实地在皇帝跟前跪下。皇帝冷冷地看着云袅袅,片刻之后才说道:“将经过老实说来!”
云袅袅老老实实地将经过说了,除了自己与朱瀚亲吻的那一节之外,其余并无遗漏。皇帝的脸色渐渐有了几分暖意,道:“你竟然带着皇子殿下去了那等龌龊之地,真正该打。”
却听边上的二皇子朱沅说道:“父皇,此事或者不是色胆包天可以解释。此女与您一道出宫,您就遇刺,与三弟一道出宫,三弟遇刺!其中或者有什么缘故,亦未可知。”
云袅袅含着眼泪,抬头,说道:“二殿下,如果是奴婢陷害了三殿下,那奴婢还敢进宫来,听凭皇上发落吗?”转头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您要如何处置,奴婢认了。请皇上容许奴婢再服侍殿下一天,待他完全脱险,您再处置,好不好?”
皇帝没有说话。
二皇子轻声说道:“此女今天虽然对三弟算是有大恩,但是功不抵过。让她留在三弟身边,只恐有意外。皇上请明察。”
皇帝转头看着朱沅,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瀚儿遇到意外,你很欢喜,是也不是?”
朱沅吓得急忙跪下,声音哽咽,说道:“皇上,儿子不敢!”
皇帝瞟了朱沅一眼,淡淡说道:“少与朕说些敢不敢的话题。皇城司在大索刺客,你就留在皇宫之中,不要出宫!”
朱沅哽咽了,单调地重复:“儿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