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巫门之约
自从麒麟宗率领着兽潮大军进攻中原后，巫州因为有巫门承展的庇护，避免了被扫荡的命运，听着境外不时传回的消息，巫州的人都不觉暗暗感激承展，若非有他在此处庇护，恐怕他们就会像其他几州的人一样，被兽群吞吃进肚子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过虽然因为承展才使得巫州保持了平静，没有被兽群进攻，但是也正因为承展的关系，才使得中原各大门派没有及时做好准备，使得中原靠近南疆一带，一度陷入了绝望的毁灭，无数的兽群仿佛潮水一般涌过，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也让无数人恨透了承展。
不管如何，如今的承展，始终都保持着平静，每天依旧像原本的生活习惯那样，练武、吃饭，偶尔巡查一下巫门弟子的操练情况。
然而巫门在整个中原都陷入动荡时的平静，最终还是破碎了。
“穆笺卓？”承展看着手中的信笺，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他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缓缓道，“木鹿，让他进来吧。”他身后的木鹿拱手一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承展看着手中的信笺，忽地冷笑起来，喃喃道：“我管你打着什么主意，穆笺卓啊……这次你前来，休想能够说动我什么。”
过了片刻，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木鹿快步走到房间的门口，对着门外一人一摆手，便站在了门前。门外那人淡淡一笑，背着屋外的阳光，缓步走入了房间。
他刚刚走进去，便看见承展一脸冷漠地瞧着自己，眼神中蕴涵着毫不掩饰的冰冷。穆笺卓淡淡一笑，走到桌旁坐下，含笑道：“承展，你不用这么直白吧？就算不欢迎我，好歹也要装一装嘛！”
承展哼了一声，冷然道：“我敢欢迎你么？上次就是因为你，才使得我的九阳门付之一炬，狼狈地率领我的部下逃到此处，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些了，你却又来了，别跟我说有什么好事，我可不敢再信你了。”
穆笺卓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确实，上次正是因为他所说的好事，结果使得承展不得不抛弃在苗疆发展多年的九阳门，改名为巫门，重建于巫州。穆笺卓笑了笑，淡然道：“可是我送了你一剑一塔，这般洪荒瑰宝，难道还不够好么？”
承展微微沉吟，摇头道：“这个利益是个人的，而非我整个门派的，如今的巫门，其基础乃是二十四巫族世家，纵然我一人得到好处，也要却无法弥补整个门派的损失。”
穆笺卓微微一笑，扭了扭头，忽地笑道：“对了，我来的路上，在四周逛了逛，你如今在巫州的声望，可以说非常之高啊！”承展瞥了他一眼，冷哼了声，淡淡道：“还好，其原因……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穆笺卓剑眉一挑，看了眼承展，含笑道：“既然你已经稳固了巫州的统治，不知临近几州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办呢？”承展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异色，长眉微微一皱，迟疑着，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
穆笺卓笑了笑，淡然道：“你也清楚，你虽然凭借如今麒麟宗入侵中原之事，稳固了自己在巫州的统治，甚至可以说声望到了一个顶点，但是你却令中原其他地方的人对你恨之入骨，我敢说，如今至少有数十万人恨不得饮你血、食你肉。”
承展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淡然道：“你所说的，我都清楚，但是当初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哼，恨我？他们就算恨我，难道承某就怕了吗？一群杂碎，自己没有实力去保护亲人，保护自己的事物，就怨恨我，承某难道会怕了这群杂碎么？”
穆笺卓瞧见他那明显有一些欲盖弥彰的言语，不觉笑了笑，随手一挥，淡然道：“你自然不怕，但是你的门下呢？你的门派，难道打算永远就固定在巫州，永远不向中原其他地方延伸了？凭你如今在中原其他地方的声望，只要你门下的人敢自称来自麒麟宗，我想他们肯定会尝到所谓‘过街老鼠’的滋味。”
承展顿时沉默起来，半晌过后，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摇头道：“穆笺卓，你是一个绝顶的说客。”穆笺卓笑着眯了眯眼睛，微笑道：“没办法，谁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好契合了你的利益呢？”
承展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门派的利益……”他眼神动了动，忽地微笑道，“若非因为这样，我早就一剑把你劈出去了。”穆笺卓莞尔笑道：“那么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呢？还用那把剑么？”
承展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喝道：“木鹿，取来茶水，怎么能够怠慢了我们的贵客呢？”门口的木鹿闻言，连忙拱手一礼，转身快步而去。
承展重新坐下，与穆笺卓相互看了看，忽然一齐笑了起来，穆笺卓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发现我们两个人都好虚伪啊！”承展百年冰寒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摇头道：“没有，是你很虚伪，我只是略微虚伪。”
穆笺卓哈哈一笑，拍手道：“承展，今天的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啊！想不到，你居然也开始变的……唔，玩弄心机了。”承展冷哼了声，脸上刚刚恢复了冰冷，随即仿佛忍不住一般，又笑了起来：“世事所逼罢了，谁又想这样呢。”
穆笺卓笑了笑，脸色蓦地一凛，缓缓问道：“那么，从一开始，你便想好了这一起？”承展瞧见穆笺卓眉宇间隐隐蕴涵着的冷意，神色微凛，颔首道：“没错，从我发现麒麟宗已经开始进攻中原时，我突然临时想到的计策。”
穆笺卓嘴角微微抽动，涩声道：“承展，我一直以为我够狠，但是，想不到你比我更狠！为了这一切，你竟然真的忍心将麒麟宗放入中原，为祸苍生？”
承展瞥了他一眼，忽地冷笑起来，站起身来，由上而下，俯视着穆笺卓，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一字一字，缓缓道：“穆笺卓，你可知道，当初师父死后，我是如何生活在这苍生之间？”
穆笺卓目光微微黯淡，叹息道：“承展，你……”承展一抬手，示意他闭嘴，随后缓缓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的绝望，如何的痛苦，苍生？苍生与我何干，当我濒临死境的时候，苍生在何处？当我无家可归、与狼抢夺巢穴的时候，苍生在何处？”
他挺直腰身，冷冷笑道：“苍生？当我亲手撕裂了一个被我从河边救下，却反过来抢夺我仅剩的粮食的人时，我就明白，所谓的苍生，只是上位者无聊之际，给予自己游戏的群体……苍生，只是你们这些势力强大者才有资格玩的游戏，我的巫门没有那个资格，所以……我不会陪你们玩，但是……我却要争夺玩的资格，所以，我才会，站在此处！”
穆笺卓看着眼前的承展，心头不觉涌出一些悲凉和无奈，他微微向后靠了靠，避开承展炽烈逼人的目光，才淡然道：“这，就是你的理由？”承展冷笑了声，点头不语。
“砰！”一声大响，穆笺卓整个人仿佛闪电般跳了起来，一拳就轰在承展脸颊上，他的肉体力量何其强大，这一拳也可以说是用足全力，承展与穆笺卓都听到了喀嚓一声，显然承展的脸颊骨已经完全碎裂了。
承展扑通一声飞了出去，撞碎了一旁的屏风，吐了一口血，嘿嘿冷笑起来，单手打了一个响指，失落之塔从头顶浮现出来，魔气化成数缕从塔身中涌落，在他体内流转一周，便将骨骼尽数修复，毕竟穆笺卓那一拳没有动用真气，只是普通的皮肉伤，没有伤到经络。
穆笺卓默默喘息了一下，无视着四周不断闻讯赶来，怒目看着自己的巫门众人，大声吼道：“好，等到谏海败亡，你的巫门……就将是我寒影阁的仇敌！我会倾尽一切力量，去消灭你们巫门！”
承展捂着脸颊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穆笺卓近乎疯狂的目光，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大声道：“好，就这样，就应该这样，哈哈！”
当麒麟宗率领着兽潮进攻巫门时，承展虽然对麒麟宗不会攻击之事，只有八成把握，但也尽量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幸好，事实上，确实如他所猜测的，谏海没有打算现在来解决掉巫门，直接绕道而行，将四周的两州全部歼灭。
承展也明白，自己和穆笺卓之间，半敌半友的关系，已经渐渐向着朋友靠拢了。他是一个重义气的人，穆笺卓数次相助，赠塔之情、天山之上的援手、武林大会的送剑之恩，虽然后来在苗疆，因为穆笺卓的缘故，导致他不得不放弃九阳门的基业，带领手下来到巫州。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势力其实是更加稳固，毕竟之前九阳门中，一部分人是忠心跟随着他的人，一部分人仅仅是随着众人，一齐投靠他，对他并没有忠心，只需要被其他门派蛊惑一下，就会投靠别人。
然而，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够体现出忠心，所以这些跟随着承展来到巫州的人，可以说九成九都是绝对忠心于承展的人，另外离开了苗疆，承展发展起来也没有了吴门的制约，其势头反而更加迅猛。
所以说，承展对穆笺卓的感觉，已经渐渐向着朋友靠拢了。
但是，世事无常，令穆笺卓和承展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出现了，承展竟然喜欢上了林忆雪。承展无法相信，穆笺卓更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上，此事确实发生了。
承展明白，必须要确定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否则将来的矛盾，将会越来越大，造成无法控制的剧变。最终，承展决定做回原来的自己，与穆笺卓彻底划清界限，双方凭借各自的本事，争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