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华是个文人，喜欢文学，喜欢历史，喜欢佛教文化，只是他没想到顿悟这个佛教意味甚浓的词有一天会被用在儿子身上，这个下午发生的事情，怎么看都有一些不真实。
周峻茂将放在桌角的志愿表拉到自己身前，然后回到卧室里取出一支钢笔，摘下笔帽，把钢笔和笔帽整齐地放在志愿表的左右两侧。
端坐着酝酿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神色坚定，对着父母说道：“爸妈，可以做决定了吧。”
周鑫华伸手把志愿表拿过来，看了半晌，然后问周峻茂道：“你真的决定填虞中？”
“是的，不会更改了。”
“是不是放低些标准？比如市一中也可以。”
“我不愿意，爸，虽然市一中分数线只比虞中低不到十分，但其实这两所学校差距是很大的，市一中的本一上线率比虞中低很多。”
现在的周峻茂有绝对的自信，即使他仍然只考上了实验中学，他也能够在三年后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但既然重生了一回，就应该向最高标准看齐。力争考入虞中，将是他重走人生路的第一步。
“那第二志愿填实验中学吧。”顾明芳突然插话道。刚才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实在是被儿子做的这两张试卷震撼得不轻。
刚才去书店买试卷时，她特意叮嘱店员道要买难度最高的试卷。店员向她推荐这套试卷时也说这是高难度的练习卷，都是给尖子生检验实力用的，其水平要高于中考。如今这两份试卷被儿子轻松地解决了，这怎能不令她惊叹万分。
周峻茂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实验中学虽然水平低，可也不是没人要的。如果从虞中分数线上落下来，就算达到了实验中学分数线，恐怕也得交钱。”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周鑫华的话音里显然有些恼火，显而易见的是，目前一家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周峻茂今天下午面对两张试卷得心应手的表现让他们夫妻俩都燃起了希望。如果儿子真能考上虞中，那对这个家庭该是多大的喜事，自己在单位里也能够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万一考不上，那就连实验中学都很难进了，那些排名靠后的学校更蹩脚，一家人根本不想考虑。悲观点估计，如果考不好的话甚至会陷入无学可上的窘境。
两个极端的可能性刺激得周鑫华心乱如麻，简直要爆发了。
周峻茂已经想好怎样劝服父母，沉默片刻，他问周鑫华：“爸，如果我没有达到实验中学的分数线，你们愿意出钱吗？”
“当然要出钱，为了儿子上学，这点钱算什么。爸爸夸张地说一句，你要是能进清华，爸爸砸锅卖铁都愿意。”
“那好，爸妈，你们看到我刚才做的考卷了，就算我考试时发挥不佳，600多分总能考上吧，满600分的话出钱进虞中是有希望的。那么，出钱进虞中和出钱进实验中学，你们选哪个，出钱进虞中和不出钱进实验中学，你们选哪个？”
“那当然是虞中。”周鑫华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多想。
周峻茂洒然一笑，说道：“所以说我们只有三条路可走，不出钱进虞中，出钱进虞中，出钱进实验。我有绝对的信心考上虞中分数线，后面两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还要犹豫吗？”
周鑫华和顾明芳都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周峻茂把志愿表拿过来，用钢笔认认真真地填好校名和学校代码，再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周鑫华。
周鑫华拇指摩挲着纸张，在签名栏里龙飞凤舞地填上自己的名字，签完名之后，他伸手揉了揉周峻茂的头，自嘲似地笑道：“儿子啊，从今天开始，直到考分出来，你老爸我都睡不着觉啦。”
周峻茂无语。
……
吃完晚饭后，周峻茂拨通了褚季良家里的电话。更改志愿这个消息，必须要先知会褚季良一声，否则周峻茂有一种欺骗别人的感觉。毕竟褚季良一直都以为两人要报考的是同一所学校，高中三年仍然会在同一个校园，甚至同一个班级里。
话筒里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是褚季良的父亲禇斌。
“褚叔叔好，我是周峻茂，找褚季良。”
没过多久，电话里就传来褚季良那熟悉而又欠扁的声音：“茂哥啊，周末过得怎样啊，怎么两天没消息？告诉你哦，这两天我又学了个新招，现在我的手枪技术是更娴熟了，什么时候给你露两手。”
“CS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我找你是想说说填志愿的事情。”
“填志愿？有什么好说的，填实验呗。别告诉我你选了其他的学校，你要是敢叛出师门信不信我执行门规？”
“我的确是填了其他学校，我准备考虞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里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你疯啦，你考不上的。”
“我没疯，我觉得自己能考上。”
“周峻茂你可别糊弄我，今天不是4月1号。”
“我也没糊弄你，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决定，我爸已经签字了。”
话筒里干笑了两声，声音发生了些变化，没有原来那么贱兮兮不正经了：“现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明天到教室再说。如果你真的选择虞中，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老胡那里你过得了这个关吗？”
是啊，怎样跟老胡解释呢，除此之外，如果被班里其他人知道的话……，周峻茂已经能够想象明天班上的血雨腥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