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奇变连连
冰雷子正要走到穆笺卓身前，忽然一侧人群中一人跃步出众，拱手道：“师父，请等一等！”冰雷子转目一望，却是一名蓝袍大汉，不觉微微一皱眉，冷哼道：“忽志霸，你有什么事情？”
那蓝袍大汉正是忽志霸，当年他败于林若弹之手，返回大漠后，被冰雷子一顿大骂，就此不受关注，默默隐藏在众弟子之中。只见他低头一抱拳，低声道：“当年弟子受辱于其手，望师父将他让给弟子亲手了解，以抹弟子当年的耻辱。”
冰雷子默默看着他，抚须沉吟半晌，忽地一声长笑，道：“好，就把他让给你，为师替你掠阵，上吧！”言罢，掷刀于地，飘然后退一步，负手驻足观看。穆笺卓却是越听越心惊，见忽志霸越走越近，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忽志霸，想不到你也是个自欺欺人的小辈！”
忽志霸沉默半晌，淡淡道：“无论你怎么说，今天你都完蛋了！”言罢猛地上前数步，倏地一止步，厉声道：“穆笺卓，当年受辱汝手，今日，你且还我吧！”他言语方罢，便已缓缓举刀高过头顶。
穆笺卓目光看向忽志霸赤色双目，忽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不由得微微一愣。忽听他一声沉吼，挥刀斩出，不过斩的并非是对准穆笺卓，而是四周的突厥士兵，只见他刀身半斜，却正是他当年的那招“涣涣相扣”。
此招相较于当年，其威势不知高出多少，四周士兵与冰雷子皆是不及防备，被他一刀给逼开了数丈，趁此之势，忽志霸弯腰抱过穆笺卓随即拔足狂奔，未出四丈之距，便已觉得身后寒劲若潮，狂涌不止，势若惊涛，暴躁地向他横扫而来。
他心头吃惊不已，赶忙推出穆笺卓，回身拼尽全身功力，连出三掌，忽地双目一花，一股剧痛自手臂延伸而来，双臂瞬间齐齐一折，他只觉全身骨骼欲裂，痛的嘶声惨叫，向后摔出数丈，倒地不起。
冰雷子面色阴沉，狂奔数步，猛地跃到其面前，恶声道：“忽志霸，你疯了么？”忽志霸惨笑一声，说道：“当年长安一战，他曾经放过我一条性命，今日我自得还他！可惜啊，我本事不够……”
冰雷子闻言只觉得怒涌心头，猛地一腿踢向他脖颈，怒吼道：“你给我去死吧！”谁知腿劲尚未踢出，背后猛地一股寒气涌来，此股寒气精纯无比，远胜自己，他吃惊之余，赶忙运起浑身内力，奋力回掌推出。
但不料对方这雷霆一掌竟是一记虚招，来人一个转身飞晃，已抢到了忽志霸面前，一把揪过他衣杉，纵至穆笺卓身旁，叉腰长笑道：“早闻西域冰雷子武功了得，白鹰王和胡神枪联手一击都不是对手，今日一见，果胜传言。”
冰雷子瞧清来人，一时面沉若水，寒声道：“阁下是什么人？”来人哈哈大笑道：“你该问，我们是谁？”言罢，一指他突厥营地的背后。冰雷子冷冷一笑，哼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话音才落，忽听身后无数突厥兵突然惨叫道：“火！火！”
在这瞬间，冰雷子也忽然发觉股股热气后涌而来，忍不住回头一看，瞧见那情形，蓦地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背后的突厥营地火光冲天，突厥粮草竟被人偷偷点燃，眼见火势无止，正觉心烦，忽然身后响起破空之声，回头一甩袖，倒掷出一柄断刀，来枪见状势头一变，竟绕过断刀，直取自己。
冰雷子见状，心头一惊，闪身躲过，只见这次来了一名紫袍少年，玉面峨冠，一身紫色长衫，一柄紫龙剑戟凛凛闪动，不由怒道：“你又是谁？”紫袍男子尚未回答，便已听穆笺卓喜道：“冰凉，智军！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冰凉与尹智军二人。赵冰凉外号“祸事冰凉”，一手天山派的“寒霜掌法”名动武林，飘然出掌，自然是先势夺人，逼的冰雷子步步紧退；而尹智军苦修其师凌樊斯的“涡庭真气”，外号“东海小霸王”，真气修为也是不俗。
冰雷子久居西域，何曾听过二人名号，闻言微微皱眉，说道：“此乃我突厥军营，尔等二人擅入我军营，不怕我冰雷子么？”赵冰凉冷笑道：“有意思，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赵冰凉惧怕？哈哈！”
尹智军也不多言，倒挺紫剑戟，长笑道：“青龙，先带这汉子走！”穆笺卓与忽志霸各自支撑起身，喘声道：“这人功力了得，你们小心一点！”尹智军微微点头，眼睛瞥了眼冰雷子，低声道：“冰凉，并肩子上！”
赵冰凉哈哈一声长笑，弧光斩猛然出鞘，一道青光陡然翻卷而起，向冰雷子怒斩而去，长喝道：“老贼，吃老子一刀‘横扫千军’！”喝声如雷，刀光劲道却更加猛烈，冰雷子不料他瞬间便施展出这等威力霸道的刀法，不由后退一步。
尹智军长戟一抖，厉笑道：“冰雷子，看枪！”他素来骄傲，不屑占人便宜，出枪之前先行出口招呼。冰雷子双刀一横，正夹住赵冰凉单刀，不料尹智军居然横出一枪，赶忙身形一转，片片刀光风弛电闪一般飞掠出来。
赵冰凉冷哼一声，刀声半斜，猛然跳到半空，一记“力劈华山”，势若千钧，雷霆般斩下。尹智军心思微动，随即一枪挑出，出枪之际，他枪锋寒芒闪动，如同冰蓝旋涡一般。冰雷子一声怒喝，左刀上斩，右刀前削，他这二刀均灌注了自身无上功力，只听一声轰鸣，赵冰凉与尹智军二人站定，气息微颤，而冰雷子双臂颤抖，虎目含恨。
要知道赵冰凉、尹智军资质虽不及穆笺卓，但是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这两人均是帝级后期，冰雷子虽说修为已是皇级初期，却是以一敌二，哪里能够是他们的对手，也幸亏先前三人均是试招，未出全力，否则冰雷子早已被气劲斩杀。
忽然，穆笺卓手提心剑，神色冷峻，目光盯紧冰雷子，冷冷道：“冰雷子，接剑！”话音方落，他不顾心脏处的圣镜元气的霸道特性，猛地将这股能量输入到剑身内，就见那剑锋上倏地亮起寒光，他已拼命运转起了心法，一招“惊龙怒啸”，凌空朝着冰雷子一剑劈斩而去。
当他全力劈出这一剑的时候，他忽地有了一丝明悟：
“生死之际，尽弃玄功。大神难当，可成大魔。”
脑中陡然清明，他仿佛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四周幼蝉低鸣，风月变幻，都不过弹指一瞬，冥冥之中，如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引导着他。他默然抬手，浓黑的剑光霍然翻卷起来，一道十余丈长的剑芒迎面斩出。
这一击乃是他境界突破之时的惊世一击，饶是冰雷子武功猛烈，也不敢稍碰其锋，只能后退。这一后退，他已退到了“天雷刺弩”的前面。穆笺卓默默看着他，双目忽然一闭，右手长剑猛然一扫，“袭风卷尘”骤然出手。
这一招是青龙秘术中最快的剑招，刹那之间，这一剑招已飞掠而去。冰雷子一声怒啸，白色长袍凌空振起，身形若一只大鹤般飞空起来，而那一记剑招，正中他背后的“天雷刺弩”。“天雷刺弩”内藏无数火药，这一记剑招正好将这霸道火药瞬间点炸开。
只听一声轰鸣，滔天的红光蓦然冲天而起，汹涌的火焰直扑四周营帐，顷刻之间，整个突厥大营都淹没在了漫天火焰之中。
赵冰凉和尹智军被穆笺卓这雷霆一剑吓的目瞪口呆，才回过神来，已被穆笺卓扶了起来，带着忽志霸向军营外冲去。
四人奔出数里，到了一僻静处。赵冰凉到四周巡视了数回，见没有丝毫人迹，方才返回告诉一切安全。尹智军帮忽志霸接上了断臂，又递给二人清水，失笑道：“青龙，你这次可欠我们两个人一条命哦！”
穆笺卓微微一苦笑，转头望向那滔天火焰，虽然已相隔数里却仍未有半点暗淡，不由长长一叹，道：“什么叫作割刎之交，便是如此。”“好个割刎之交！”赵冰凉大笑声中，大步走到二人身旁，就地盘腿坐下，笑道：“一年多没有见了，你倒是成熟了许多啊！”
穆笺卓尚未说话，却陡听尹智军“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肩头，道：“是你成熟了吧？”赵冰凉闻言脸色瞬间一红，穆笺卓见一向豪放不羁的赵冰凉竟会脸红，不觉心头大奇，抚掌一笑，说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脸那么红啊？”
尹智军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冰凉这小子，嘿嘿……他成亲了！”穆笺卓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猛地一拳打在他胸口，狂笑道：“你成亲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子有如此福气？”尹智军笑道：“是山东‘金虎鞭’左凌霆的女儿左峨皓。”
穆笺卓微笑道：“是蛾眉皓齿么？”赵冰凉本沉默半晌，听到这里，忍不住脱口说道：“是‘山’字旁的峨……”尹智军剑眉一挑，伸手揽过他肩头，失笑道：“新郎官终于说话了啊！哈哈！”赵冰凉一怔，面容间显现出苦笑无奈之色，摇了摇头，低头不言。
尹智军转头看了眼穆笺卓，忽地笑道：“你呢？和忆雪怎么样，嗯……我这不是废话么，嘎嘎，就你们这么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天生一对……不用我操心啦！”穆笺卓微微一笑，面露淡淡欣喜之色，沉默半晌，忽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赵冰凉一甩满头散发，微微笑道：“自从你随军打仗后，我便不断派人打听你行军的消息，后来听说你们和突厥对峙在白道，便邀了智军一起来帮你，结果昨天刚到，便听说你们损失惨重，皆因这什么天雷什么弩，于是我们便决定来毁掉此弩，结果刚好碰到你这绝世的英雄！”
穆笺卓微微一苦笑，摇头无奈道：“什么绝世英雄，我看是绝世狗熊差不多……唉！”他想了想，蓦地转头对忽志霸一拱手，微笑说：“方才的事……多谢了！”忽志霸怔了怔，浓眉微挑，摇头笑道：“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赵冰凉沉默了片刻，忽地长长叹了口气，淡然说道：“那冰雷子功力委实了得，好在我的‘止戈刀法’这几年略有所成，方才挡得住他雷霆攻击。”穆笺卓也是脸色微沉，叹道：“不错，此人文韬武略皆天下难寻，我军这一路行来，不知在他手下折了多少好汉。”
尹智军看了微显气闷，伸手猛地拍了拍二人肩头，大笑道：“我真搞不懂你们两个，现在还愁什么，那个冰雷子不是都已经死了么？”穆笺卓眉宇微凛，淡淡笑道：“当初制造天雷刺弩的人便许下诅咒，此弩为地狱的大门，硫磺影箭是地狱的魔鬼，此弩初成之际，造者深感其怖，立下毒誓，若非生死关头，决不使用此弩，否则将丧生于弩下。”
赵冰凉被他那森然话语吓了一大跳，长眉一动，失笑道：“这诅咒果然厉害，冰雷子驱用此弩，最后丧生于此弩之下，当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哈哈！”他长笑数声，忽地一拍脑袋，从腰上解下酒囊，他与“酒泉子”莫凯性格相近，嗜酒如命，每次出行都必定带酒身侧，当下拔开塞子，痛饮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叹道：“饮过千叶盏，其他名酒皆若淡水，唉……”
穆笺卓舔了舔嘴唇，微微苦笑道：“回到长安，送你一坛千叶盏……”他瞧见赵冰凉目露喜色，猛地右手绕了一个圈，二指一并，切向赵冰凉手腕。赵冰凉猝不及防，被他切中手腕，五指顿时一松，穆笺卓左手一捞，顿时接住酒囊，仰天饮了数口，长叹道：“痛快，行军一年，终于饮得一口美酒，哈哈！”
赵冰凉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腕，皱眉道：“青龙，至于用上‘黯风弄影手’么？”穆笺卓“啧啧”一笑，将酒囊扔给尹智军，笑骂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没你的份！”尹智军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又递给忽志霸，笑道：“来，好汉子，喝上一口吧！”
忽志霸接过狠狠饮了口，摇头道：“先师既然死了，我希望你们能不要再说他的坏话了。”尹智军一怔，转头看向穆笺卓，穆笺卓耸了耸肩，将酒囊从他手中拿过，略微倾斜，将酒倾倒在地上，他默默注视着逐渐渗透入沙漠中的酒，长长一叹，揖首道：“冰雷子，你我虽然阵营不同，恩怨极深，但对于你的文韬武略，在下这辈子，第一次说出一个服字。”
赵冰凉闻得酒气香醇扑鼻，眉宇微微一皱，星目间光芒一闪，伸手拍了拍忽志霸肩头，问道：“这位汉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忽志霸微咬嘴唇，沉吟半晌，忽地看向穆笺卓，穆笺卓知他心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忽志霸，你可愿意入我银羽军？”
忽志霸重重一颔首，拱手道：“忽志霸见过将军！”赵冰凉哈哈一声大笑，拉起尹智军，看着穆笺卓，沉声道：“青龙，我和智军就回去了，冰雷子既然死了，那么突厥中再无人能挡你一击，不要让我们兄弟失望啊！”
尹智军亦是一点头，笑道：“不错，虽然如此，但你也要小心啊！”穆笺卓皱了皱眉，但他知道赵、尹二人门派之中事务繁多，此来已是多有牵挂，当下对二人一拱手，沉声道：“今日救命大恩，穆某此生难忘。”
赵冰凉凝神看了他一眼，忽地仰天哈哈一声大笑，与尹智军并肩飘然而去。穆笺卓凝望二人背影良久，忽地一笑，看向忽志霸，起身笑道：“忽志霸，走，咱们回唐军军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