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校里校外两面派
我将沈涛背上火车，又将大大小小的行李安放妥当。沈伯伯的眼圈红红的，一个劲地说谢谢。叶子晨在火车厢外面拼命地朝我挥手。列车员叫嚷着火车就要启动了，送客的人赶紧下车。
“我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我说。
看着灰蒙蒙的火车站台，我突然沮丧起来，难过突然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堵的我好难受，感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过的回肠荡气。
离别，又一次漂洋过海般的离别。阴冷的空气在车窗外无声无息地流动着，苍白色的光线犹如柔软的丝绸一样阴森怪离地缠绕着我的眼睛。
“沈涛，我走了，多保重！”
明明知道沈涛根本听不懂我的语言，我还是郑重其事地无比伤感地朝他说声“珍重！”直觉得昨天的辉煌在今日荡然无存了，留下来的只是太多的遗憾。
“何萧！对不起！”
沈涛突然开口说话了，我的神情犹如僵尸一样瞬间僵硬在那里，好比汶川大地震，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沈伯伯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呆了好一阵子，他伸出手摸了摸沈涛的额头，惊诧道：“娃，你醒来了吗？”
“沈涛！”我慌忙凑过去，将他扶起来背靠着窗户。
“沈涛，你醒啦？”我说。
沈涛将眼睛闭上，两行很深沉很深沉的忧伤从他的眼眶里滑落。火车就要启动了，我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随便寒酸了几句就匆匆下了火车。
灰暗的长龙费力地朝前爬行，沿着遥无尽头的轨迹消失在灰暗的天际里。我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寒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身边叫嚣着东奔西走，我倚在落满尘埃的黑色墙体上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叶子晨走过来朝我说：“走了？”
“走了！”
“我们回吧！”
“嗯！”
走出火车站，又挤进了喧嚣的空气里。周围是形形色色忙碌的人群，冷峻且麻木的面孔摇摆在灰色的气流中。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耗尽生命点来寻找一种可以抵抗麻木的无常和变数。
沈涛走了，也许是诀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就这样过去了，而我的生活，还在继续。
“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沈涛走了？”叶子晨问。
“不是！”
“不是才怪呢！整的跟送走了情人似的。”叶子晨斜着眼睛说：“哎，你不会跟沈涛有一腿吧？”
“你瞎扯啥啊！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一腿！”
“这就是了，既然没有什么，干吗把自己弄的这么伤感？如果换成走的是我，你还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我就觉得有太多的感慨，有种生死离别的伤痛。”
“你丫不会有同性恋倾向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人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在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把自己弄的像头驴一样，为了一时的纸醉金迷而扎干青春耗尽生命，都他娘的神经了？抬头看看繁星，低头瞅瞅蚂蚁，再想想自己，人跟蚂蚱跳蚤有什么区别！一片森林并不比一片树叶更有意义。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叶子晨不厌其烦地问。
“去吃面吧！”我说。
“太好了！”叶子晨兴奋了，说：“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牛肉面馆，味道相当好吃，走！我带你去吃。”
“在哪里？”
“在浦东，张扬路上！”
就这样，我们从浦西到浦东，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了吃碗牛肉面。我们挤到公交车上，每个人都跟饺子似的挤来挤去，我直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塞进了这辆公交车上。连说话出气的幅度都不敢太大，惟恐吐沫星子喷到对面一张张陌生的脸皮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谁要是在这种场合下放个臭屁，效果可想而知，爆炸力度跟日本广岛上空的原子弹一样。要是放屁者被大伙判断出来，估计肇事者只能自责而死了，别无出路。
尽管公交车上的空气浑浊、罅隙密布，叶子晨仍然神采飞扬地对我说那家牛肉面的风采依旧，面是如何如何的到劲，汤是如何如何的地道，料是如何如何的神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站在她旁边的大妈眉头皱了又皱，口水也咽了不少。
最后，叶子晨狠狠咽了口水说：“每次感冒或者哪天没口味了，我都会去吃一碗，吃完后浑身舒坦，所以我对那家的牛肉面百般设媚卑躬屈膝且毫不手软。”
来到牛肉馆，我觉得很一般，店面前停放着一排排新旧不一的自行车，门前的人行道上纸屑到处飞扬。店面不大，装修再普通不过了，就连服务员的脸上都挂着一幅不冷不热的面具。店里的灯光昏暗不堪，跟咖啡屋的光线有得一拼。客人也是仨核桃俩枣，没几个。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要死要活的牛肉馆？”我皱着眉头问。
叶子晨激情昂然地点了点头，门口的服务员朝她点头招呼，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我们找了个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服务员还没走过来叶子晨就伸出两个手指喊道：“两大碗牛肉面。”
我瞅了瞅旁边那位吃的热火朝天的客人说：“那么大的碗啊！在我们老家称其为盆！”
叶子晨点了点头说：“对，碗大带劲。”
“你能吃的完吗？”我说。
叶子晨瞪大双眼说：“我还担心不够吃呢。”
正说着，叶子晨的脸色突然变的紧张起来，她收回眼光，赶紧把头埋了下去，样子跟小偷遇见了警察似的。
“怎么啦？”我问。
“快，帮我挡住。”
“怎么啦？”我又问。
“遇到熟人了。”
“熟人？”我慌忙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了一对夫妇，看上去５０岁左右，正在搜寻座位。
“天哪，千万别到我们这边坐。”叶子晨小声嘀咕着。我坐直了身子，尽量将叶子晨的脑袋掩埋在我的怀抱一侧。
“你怕什么啊？做亏心事儿了？”我问。
叶子晨不说话，恨不得将自己的窈窕身材缩成铅球一样滚出去，那神情就算把她变成乌龟她准会感恩涕零。
那对夫妇朝四周瞅了一圈后，径直朝这边走来。我看到叶子晨的脸色跟抽风似的抖擞个没完没了，她慌忙把头发散开，尽量掩饰住自己的面孔。那对夫妇从我们旁边闪过，叶子晨耷拉着脑袋，眼珠子随着他们的身影而转动，当他们走过去之后，叶子晨朝我眨了眨眼，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得意的满嘴开花。
那大妈在我对面的桌子上坐了下来，老先生好象遗忘了什么似的站在那里皱起了眉头，他使劲地注视了一下叶子晨的背影，觉得十分熟悉，面目犹豫地走了过来。我暗自好笑，心想这下好了，这老头肯定认出叶子晨来了。不出所料，老先生走到我们饭桌旁，弯腰瞅了瞅叶子晨的脸蛋，大声说：“哟，还真是子晨啊！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差点没认出来！”
叶子晨的脸蛋“唰”的一下变成了苦瓜，那表情看的我咬牙切齿，她尴尬地笑道：“啊……啊……张老师啊！您怎么也在这里啊，这么巧啊！”
这位被称作为张老师的男人呵呵一笑，说：“子晨啊，你怎么搞的啊，最近老是看不到你啊，不在学校住了？”
叶子晨苦颜装欢地说：“啊……对……不在学校住了，实习单位太远了，就搬到单位去住了。”
“哦？你在什么单位实习啊？”张老师瞪大眼睛问。
“一家小公司。”
“什么性质的公司？”
“个体，做服装的公司。”
“唉！”张老师很失望的样子说：“子晨啊！有时候你得听听老师的建议，你是咱们班学习成绩是最好的，老师公认的好学生，我本想给你推荐一家好的企业去实习，毕业后直接就可以留在单位上班了。这下可好，实习一开始就找不到你了，手机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找到了很好的单位实习呢。唉！”
“啊，没关系的，反正是实习嘛！到小公司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叶子晨摇晃着脑袋说。
张老师摇了摇头说：“你的毕业论文写好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快写完了。”
“等写好了就去学校一趟，毕业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知道了，张老师！等我休息的时候就回学校找您！”
“那好，我已经向几家大型企业推荐过你了，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啊！”
“谢谢张老师，我会努力的。”
张老师拿眼睛斜了我一会问：“这位是……”
“啊，忘记介绍了，他是我舅舅，刚从老家过来。”叶子晨的话音刚落，我一口血含在嘴里不敢喷，这个社会主义的败类还一口一个“舅舅”叫的特欢畅，听的我脸都抽筋了，就差喷血了。我心里暗骂，亏你娘的还编的出来，有这么年轻帅气的舅舅吗？我慌忙站起来和张老师握了握手说：“您好张老师，我昨天才从家乡过来，顺便过来看看我这个小侄女。”
张老师惊奇地问：“你舅舅可真年轻啊！”
“啊……是啊，他是我妈的叔叔的孩子，所以年轻了点。”叶子晨说着朝我做了个鬼脸，看她得意的样子我恨不得掐死她。
“哦，原来不是亲舅舅。”张老师舒坦了口气说：“刚来到这里还适应吧？”
“适应适应！”我点头道。
“那就好，你们慢慢聊，慢慢聊。”张老师点点头，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扭过头来问：“子晨，你的手机号换过了是吗？”
“啊是的，手机掉了，号码就变了。”叶子晨回答。
“那就把新号码给我说说。”
张老师虽然坐了过去，仍然时不时地回过头来聊上几句，我觉得这样聊天似乎不太礼貌，就客气地说：“张老师，要不就坐过来一起吃吧！”
“好啊！好啊！”张老师一点都不客气的回答说。
叶子晨一听这话，惊诧的跟见到火星人似的，眼光跟火箭炮似的朝我直射过来，压住怒气小声说：“你丫想害死我啊！”
“你不是你们班尖子生嘛！优秀的学生忍耐力比常人坚韧，经得起虐待的，我相信你。”我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