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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在医院,我昏睡了将近两天,手术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

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

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到天堂了,但随即到来的疼痛告诉我,我还活着。

从腹部传来的疼痛一下一下的,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那是混合着痒和痛的怪异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食一样。

我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在一个小病房里,房间里没别的病人,老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中午了。

我想要坐起来,但发现全身沉重得像压着石板一样,好不容易才抬起一只胳膊,没几秒就摔在床上。

“啊..”声音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再一次用力地抬起右手,看到手上扎着的吊针。

上次打吊针是什么时候来着?完全不记得了。

我换了只手,费力地掀开被子,解开病号服的扣子,更加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肚子上缠着的一圈圈绷带。

“啊,我貌似.被刀捅了..”自言自语道。

后来听医生说,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大肠被擦破,小肠被捅穿,再加上剧烈活动导致伤口进一步扩大..这种程度的伤足以致死,最可能的死因就是失血过多或者严重感染。虽然他可能说得有点夸张,但我觉得我确实非常幸运了。话说,我不会把这辈子的运气给用完了吧..

这时,母亲醒了,看到我的一瞬有些吃惊,但这惊讶随即被温柔的表情取代:“你醒了啊..真是的,一醒就乱动,不好好盖着被子会感冒的。”说着站起来帮我把被子盖好。

总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婴儿时代啊。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吧。”

我点点头,哑着嗓子说:“谢了妈..”

老妈从水瓶里倒了一杯水,尝了尝:“嗯,还是温的..现在你还没排气,少喝一点吧。”

我接过水,喝了一小口。

感觉嗓子好多了。

“你不饿吧?饿的话只能暂时忍一忍了。”

“没事,现在还不饿。”我看着老妈说道,然后愣了一下,“啊,妈,那个.”

老妈看我:“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事.”

我清楚地看到,老妈脸上重重的黑眼圈。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熬夜熬出来的。

之后去买饭的老爸和老妹也顶着黑眼圈回来了。

一家四口,三个熊猫眼,这是何等的奇景。

后来听我妹说,我昏睡的这两天老爸老妈都没合过眼。

仔细想想,我从小到大一直受着父母细致入微的照顾,这样的恩情,怕是下辈子也报答不完了。

顺带一提,后来我问我妹她为什么也有黑眼圈,却被痛骂了一通,“笨蛋”啊“白痴”啊这些词就跟连珠炮一样把我打得体无完肤。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说错了什么。

对于我醒过来这件事,老爸并没有表现得和往日有什么不同,一如既往得平静,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只有短短的几句:

“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还行。”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饭,忍一忍吧。”

“哦。”

“???”

“???”

虽然并没有多少对话,但他要说的,他心里想的,都通过眼神表达得很清楚了。

而我真正想说的,也通过眼神,清楚地传达过去了。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却比用千言万语还要深入内心。

??????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们是没话可说这总行了吧!

果然我不善言辞这点是遗传老爸,老爸是遗传谁呢?应该不是奶奶..是爷爷吗?不,老爸和爷爷完全是两类人。这不科学啊,那个天天笑呵呵的老人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儿子呢??????老爸,您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说起来,几天前我为了妹妹的爱好和老爸吵了一架,那时应该是我和老爸说话最多的一次了。那时我们都挺反常的,真不是被高那什么父子附体了吗?

我不禁回想起前几天和老爸吵架的场景。

“砰!”脑袋上挨了一记手刀。

“呜哇!你干什么啊!”我对着得逞了的妹妹吼道。

这家伙一脸坏笑:“诶?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这不挺精神的嘛~”

“就算没睡醒也会被你打清醒的好吧?!”我全力吐槽。

“那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清醒才对啊~你都睡了两天了,也该起床了。”给我一个爽朗的笑。

装什么好人,分明就是想整我??????

“好了,你别逗你哥了。”老妈说,“正好水也输完了,我扶你哥出去走走。你和你爸先吃饭。”

被老妈搀着,我一步一步地在医院走廊上走着。

呜嘶???稍微动一下就疼??????

此刻的我,深切地体会到了术后病人的痛苦。

不过,为什么感觉现在比被捅时还要疼呢..

到了厕所门口。

“妈,我想上个厕所。”

“啊,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不、不用了??????”

“哎呀儿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啊~”

“我在你心里到底几岁啊???”

从厕所出来以后。

“刚才排气了没?”

“呃,嗯。”

“那就好,排过气以后你就能吃一些流食了~”

“为什么我觉得那么恶心呢???”

??????

回到病房,老爸已经吃完饭了,正在收拾着我住院用的东西。

老妹则坐在窗边,慢慢地吃着饭。

忽然觉得,那个被阳光照耀的侧脸,真的好美啊。

啊,随口一说,大家别在意。

“..”发觉我在看她,转过头看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你嘴角有饭粒..”

..。。

下午的时候,得知我醒了,住在附近宾馆的叔叔舅舅们赶了过来,询问着我的情况。而妹妹却不见了踪影。

大概三点,妹妹的同学们来看我了。大人们为了不打扰我们,纷纷出去说话了。

周雅她们四个女生加上刘毅,和我聊着天。

啊,果然还是这种平和的日常适合我。

“哥哥,你真厉害啊,一个人和那么多坏人打.”扎着麻花辫的杨岚说。

“只是我单方面挨揍而已.”我苦笑,“我可没那么厉害。。”

“才不是呢!哥哥很厉害的!一般人绝对连去都不敢去!”杨岚忽然变得有点激动。

啊,你这么抬举我,太感谢了。

经过这次的事,我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是个普通人。

但我不会因此自卑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回忆之梦,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对“普通”、“平凡”这些词有了新的理解。

普通不是失败,平凡亦非平庸。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所追求的,只是披着平凡外衣的平庸而已。

每次回想起自己“普通”、“平凡”的自嘲,就不禁苦笑起来。

说得真好听啊你,明明连普通平凡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清。

今后,我会继续追求普通平凡的生活,不过,绝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平庸的泥淖。

就算能力并不出众,生活平淡普通,但只要有颗不甘平庸的心,平凡的普通人照样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

自己的想法确实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这就是心境的变化吧。

“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梳着直发的周雅问。

“不清楚啊,大概得一两周吧。”

“诶.那就是说这几天都得躺病床上不能动?”留着卷发戴眼镜的刘若诗问。

“倒也不是不能动,偶尔还是要下床活动活动的,这样有助康复。”

“那,哥哥,明天你卧床时能不能让在下把你画下来啊?”有着锅盖头的李佳问。

“哈?”

“最近在练习速写,所以..”

“啊,好吧.”

这时,好长时间没发话的刘毅说:“哥,你是个纯爷们儿。”

不知他指的是哪方面。

我妹的同学们走后,是我的那帮朋友。

“诶,赵林呢?”我看着他们三人。

“他有事来不了,让我们代他向你问好。”刘阳说。

“听叶空明说,你们那时被抓到了,他们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一看就知道我们没事吧?”李奕乐说,“那天我们到顶层时就被几个男的给撂倒了,然后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捆上了。”

“本来还以为会死的呢,幸好警察来得早。”刘阳说。

“赵林是怎么跑出来的?”我问。

“他被带到房间之后,刚开始还很安静,等看守我们的人走了三个以后,就开始骂剩下的两个。然后那两个生气了,把他带出去说要杀了他。我们当时还以为他真的会死呢..”

“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去你们那边闹了一通。”孙一冰说。

“后来警察没把他怎么样吧?”

毕竟打伤那么多人,警察不可能不管。

“被问了几句就放回来了,好像是算正当防卫。”李奕乐说。

“哈?!”

“后来我们问他怎么逃掉的,他说是趁其中一人上厕所时逃掉的。然后到你们那边以后,和看门的夺手枪时枪走火把那人打死了,然后他就胡乱朝门里开了几枪想吓吓他们,没想到都打中了,然后他又把看门的身上的震撼弹扔进去了.。。”

那几枪真的是胡乱打的?不科学啊.不对,重点搞错了!

“等下,你说那个看门的死了?!”

“对啊,那两个要杀他的人也死了,好像也是枪走火.。”

“怎么可能.”

“反正人死了是事实。我觉得最不科学的其实是他弄死这么多人居然不用负责..”李奕乐嘟囔道。

你是在羡慕他吗..

“这下赵林要火了。”刘阳笑着说。

“那天我还在跟他开玩笑呢,说他身边太危险。”孙一冰也少见地笑笑。

这里说一下,到后来赵林也没火起来,因为没有关于他的报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关部门怕影响不好把他的事给和谐了。

“话说,为什么警察会来啊?你们报警了吗?”我换了个问题。

“我跟我哥说了,他以前是特警,现在干缉毒。”李奕乐说。

“诶?!你以前咋不说啊?”

“我也是才知道.而且我哥让我在这次案子结束前保密。”

“原来那些警察是你哥找来的啊,我说那时你怎么会想要走着去,原来是为了争取时间啊。”

“呃,其实我哥他们赶过去时,叶空明已经被控制住了,似乎是别的警察先得到消息了。”

“这样啊..那是谁通知的他们?”

“天知道..”

这时,罗莉来了。

男生们自觉地告辞走了。

房间里,现在只有我和罗莉两个人。

“..”屋内一片寂静。

气氛有点诡异啊.可恶,为什么这病房就我一个病人啊。

现在说困了让她回去可以吗..

“那个.”“我说.”

我们同时开口,四目相对。

“有话的话,你先请.”“啊,你先说吧.”

非常客气地,再一次同时说话,然后都害羞地将脸偏开。

“.”

“.”

又一次陷入沉默。

【读者:为什么看着这段这么眼熟呢.作者:一定是错觉吧.。】

正当我想着该说什么时,她开口了:

“你啊.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啊?”

“诶?”

“你这次差点就没命了啊你知道吗.。”

“呃,下次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为了帮别人不惜让自己陷入危险.”看着我说,“你不知道周围的人有多担心你吗?”

“抱歉.”

“你是得道歉。你得好好改改你这种性格,眼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这是不对的,请以后不要为别人而活,多少考虑一下自己吧。”

“哦.可这次不是什么别人,是自己的妹妹有危险,我总不能不管吧。”

“救人也要讲方法,你这样把自身置于危险之中的做法只是愚行而已。”

“呜。。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还有啊,我并不是不考虑自己安危的那种人啊。”

而且,在帮助别人这件事上,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能因为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就不去帮助别人,我一直如此认为。

“那这次只是因为是妹控?”

“.”无力吐槽。

“唉.妹妹兄控,哥哥妹控,你们家真奇葩.。”

“你确定她是兄控?眼镜店出门右拐。”我终于吐了句槽。

“哎,不提了。你.伤口还疼吗?”

“说不疼是骗人的..不过还好,也不是特别疼。”

好吧我还是骗她了,其实疼得要命。

“这样.我家有些止痛药,明天给你带一点吧。”

“喂喂,这里是医院啊,止痛药多得是吧?再说,医生也有开止痛药的,不用担心。”

“哦.”

等下,槽点错了。

“那个,罗莉啊,按你的性格,刚才不是应该说‘让我用魔法消除你的痛苦吧’这样的话吗?”

“呃,最近在做【降格】的准备.啊,我的意思是,想从中二病毕业.。”

“为什么啊?”

之前不是还说目前不打算毕业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你没醒之前,我用了很多法术都没能让你醒过来。所以,我向诸神之王许了愿。如果他能让你醒过来,我愿意舍弃瓦尔基里的身份。”

“呃.太感谢了.。不过,毕业这事不用太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反正总会从中二病毕业的,你这样刻意去改反而显得不自然..”

“其实我最近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了,毕竟要成为高中生了。继续中二的话,也不利于人际交往.”

“好吧,既然你想改的话.”

“还有一个原因.”头忽然低下去了,“男生的话.不会喜欢有中二病的女生吧.”

诶?听这意思,难不成罗莉有喜欢的人了?

“我觉得,不一定吧。”我说道,“喜欢各种女生的男生都有,我觉得你应该问问你想了解的人的意见比较好。”

以后留意一下她问谁好了,然后就可以帮她忙了。

加油啊罗莉,哥们儿支持你。

“那,你觉得.中二病的女生怎、怎么样?”头更低了。

咦?

问我?

一般不都会优先问喜欢的人的意见吗?

啊,我懂了,在问自己喜欢的人之前要多问几个人,这样就没人知道她真正喜欢谁了,还可以对外说只是参考男生们的意见。

嗯,挺聪明的嘛罗莉。

既然问到我了,不好好回答可不行。

“我个人的话,应该说不讨厌吧。虽然成人了还中二有点说不过去,但你这个年龄中二很正常啊。而且,我觉得那样的女生..怎么说呢,比较可爱?”

“这、这样啊..”抬起头,看上去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说完以后,罗莉忽然变得有点奇怪,脸红红的,显得坐立不安。

呃,想上厕所吗?

这时,吱的一声,门开了条小缝。

罗莉注意到了,站起来说:“那我先告辞了。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嗯,慢走啊。”

跟我挥挥手,罗莉出去了。在门外停了一下,似乎在和某人小声交谈。

之后,某人进来了。

很长时间没露面的某人。

我的妹妹。

“是你通知他们的吧?”我看看她。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刚才周雅她们已经告诉过我了,所以根本没必要问。

但是不问的话——

“.。”

“.”

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

似曾相识的沉默。

“你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吧?有话就说,这样可不像你。”我打破沉默。

“啊,那个.那个.”

“道谢的话就免了吧,被自己妹妹道谢总觉得有点别扭。”

“呃!”看起来被我猜中了,随即换了种态度,“谁、谁要向你道谢啊!你这个妹控就那么想让我谢谢你吗?!”

“我可没那么想.不是道谢的话,那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进来啊?”

“我想单独和你聊聊天不行吗?!对了,刚才你和罗莉聊的都是什么啊?”

“没聊什么啊..你刚才不是问过她了吗?”

“哼,回答还挺一致的..”

“本来就没聊什么重要的事啊..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想说的话还多着咧!怎么,你不想和我单独聊天吗?”

“我不是那意思.”

“唉,真是的——你太让我寒心了.。”

“都说了不是那意思了.你是怎么理解我的话的啊..”

“亏我当初还跟医生说把我的血输给你呢.”

“别无视我的话啊!还有,咱俩不同血型不能输血啊白痴!”

“我那时不是忘了嘛?!反正最后还是用血库里的血,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废话!要是你真给我输血了我会死的啊!”

“你!你这种人,死了正好!”

..

就这样吵了一会儿。

似乎是吵累了,我妹忽然不说话了。

“嗯?怎么不说话了?”我疑惑地看着她。

毫无预兆地,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微笑着说:“唉,不管怎么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那个笑容,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虽然小打小闹不断,嘴里经常说着讨厌对方。但是,还是时时刻刻关心着对方。

所谓的兄妹,就是这样吧。

..

之后过了大概半个月,我出院了,开始为开学做准备。

在这期间,发生了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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