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过完,一阵秋风拂过,天地一片凉爽。
晓寒已经满了十八岁,回到娘家也有了一段时日。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对她相当热情,下人们也没有闲言闲语。她想,该是爹提前给他们都打了招呼。
她很感激她爹,虽然一直都是凶巴巴的样子,也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张口就骂。可是毕竟是她的爹,对她还是很疼爱的。
他们离开易家的时候,孟老爷说什么也不让易殊同送行,还把晓寒关在马车里,不许她露脸。
晓寒先是有些落寞,毕竟也许是最后一面了,可是想着想着也就想通了,多见一面又能如何?不过徒增苦恼而已。
这一路行的很慢,孟老爷说晓寒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门,于是就带着她在路上多看些风景,其实是想让她开心点。
晓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孟老爷的感情也越来越好,经常跟他撒娇。孟老爷是个粗豪汉子,吃软不吃硬,女儿跟他撒娇,他是相当受用的。
这段日子晓寒的心里平静了不少,回到家里,一切还是跟小时候差不多,只是几个弟妹都长大了。老二晓春年底就要出嫁了,家里上上下下都在打点她的事。
晓寒手头还有不少银两,于是出手大方的给晓春置办了不少首饰。也给其他弟弟妹妹都买了很多礼物,毕竟年纪都不大,晓寒又是个温和可亲的性子,很快就都喜欢黏在晓寒的周围。
虽然家里的人没什么多言多语,可是外头的闲言碎语多少还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来。所以她尽量不出门,免得让家里人难做。
这一天,晓春的准公婆忽然上门来拜访。孟老爷留他们吃了晚饭,送他们回去。然后他一个人走到晓寒的住处,徘徊良久。
“爹,有事就进来说吧。”晓寒已经从下人的嘴里知道她爹在门外绕了好久的圈圈,就是不肯进来,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老爷豪迈的走了进去,晓寒让他坐下,然后给他沏了一杯他平素爱喝的浓茶。
灌下一大口茶,孟老爷看了看正在做针线活的大女儿,心里喟叹一声:为什么这么好的孩子,要受到这么多的非议呢?
也许当初他就不该那么早把她嫁到项家,让她在那边吃了那么多苦不说,还被休弃,又遇到了那个混蛋易殊同,让她弄的名声扫地,连家里都待不下去。
“爹,今天林家老爷和夫人都来了呢。”晓寒见她爹迟迟不开口,就索性把话题挑出来。
孟老爷点点头:“是啊,都来坐了会。”
“他们来一定是有事相商吧,晓春的婚事就快到了。”
“是啊,确是有事。”
“跟我有关?”晓寒手头的活计不停,下针飞快。
孟老爷像是狠下了决心,忽的站起身来:“跟你无关,你好好的在这待着,看谁敢说三道四。”
他说着大步就要往外走,晓寒喊住了他。
“爹,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孟老爷只好停下了步子:“何事?”
晓寒笑了:“爹先坐下,慢慢听我说。”
孟老爷坐了回去,端起茶又灌下一大口:“唔,有事就说,爹啥事都能依你。”
晓寒从心底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今天林老爷和夫人来,定是为了我的事。”
孟老爷脸一僵:“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在那乱嚼舌根子?”
“爹,我又不是傻子,他们在这个时候来,我能不知道他们所为何事?其实,这几天,我也想跟您商量一下了,我准备带着梨花,去外面置办些产业。”
“爹不同意!”孟老爷一拍桌子,乎的站了起来。
“爹,您又来了。先坐下听我说完啊。”
孟老爷不情愿的坐下了,晓寒说:“我住在家里,好是好。只是,晓春正要出嫁,这是大喜事,若是因为我,触了他们的霉头,到底说不过去。林家老爷和夫人既然都提出了,我若是不走,晓春嫁过去必定得受委屈。”
孟老爷正要发作,晓寒抢过话头说:“我知道,爹想说看谁敢欺负你的女儿。可是她嫁了过去,就算不明着欺负,暗地里给她脸色瞧,那日子该多难熬啊。我左右在家里住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晓寒!”
“爹,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晓山渐渐也大了,过两年也该娶媳妇了。若是我总是待在这里,恐怕没有那个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再说,我已经想过了,我不走远,就在城郊的瓦连山上买个宅院,买些田地。那里有山有水,我很喜欢那里。离家也不远,你们想去看我也方便。”
“晓寒,是爹让你受委屈了。”孟老爷脸有愧色。若不是他当初迟迟不能从丧妻之痛里走出,他也不会那么干脆的让晓寒过去做童养媳。可就是那一念之差,居然害了她一辈子。她才十八岁,可是将来还有谁敢娶她?
晓寒甜甜一笑:“爹别乱想了,您对娘一往情深,这么多年您都不肯续弦,谁不说娘有福气?我嫁到项家是迟早的事,那项君复也不会因为我晚嫁过去几年,就变成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世上,像爹娘这样的夫妻,只怕少之又少了。娘真是一个幸福的女子。”
孟老爷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你娘是个好女子,当年她能嫁给我这个大老粗,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可以不好好珍惜?只可以红颜薄命,她去的早。几个孩子里,就属你跟你娘的性子最像,都这个时候了,还总是为别人考虑。”
晓寒笑的更欢:“瞧爹说的,你们怎么是别人呢?你们是我的亲人啊。对了,我置办产业的事,少不了还要让爹帮我的忙呢。”
“这个好办,回头我让熊管家去给你买好宅院和田地,收拾齐整了,让你直接搬进去。”
“爹,我从项家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银两。这宅院既然是我要买,那这钱也得让我来付。”
孟老爷睁大了眼睛:“你带了不少银两出来?”
“恩,有几千两。”
“什么?你既是不缺钱用,为何还要跟姓易的那个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是走投无路,啊,爹说错话了!”
晓寒的笑容一丝也没有退掉:“我为项家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该我得的我一点也不会少拿,爹说是不是?”
孟老爷赞许的点点头:“说的是。其实我本来是想去项家找他们问个究竟的,毕竟错在他们,不在你。”
“算了,跟项君复是说不通的,我们现在过的好好的,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几天后,孟老爷让熊管家去打听了一下,瓦连山上还真有一座小宅院要卖掉。晓寒立刻就拉着孟老爷跑去瞧了瞧。
这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偏院,一年也难得来住上几次,不过留下几个看守打扫的下人守着宅子。如今这大户人家举家搬迁,这偏院也就没了用处,所以才会想尽快卖出。
那宅子坐落在瓦连山的半山腰上,离山下的集市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通行便利。而且四周环境清幽,不远处就是一个大瀑布,瀑布下是一个深潭,里面的水清澈见底。
晓寒细细的看了那座宅院,不大不小,有前院和后院。前院修的大气,后院修的婉约,还有一个打理的很齐整的小花园。
晓寒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当下决定买下这座宅子。
孟老爷让人去谈妥了价钱,没过几天就成交了。
接着就是休整宅院和购置田地。宅院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前主人带走了,所有的家具都要重新订做。
晓寒觉得人少,将来又不会有什么客人来访,不过是爹和几个弟、妹罢了。于是就让熊管家一切从简,挑那种样式简单,大方好看的家具打造就行。
熊管家找的这些木匠居然极好说话,以便宜的价格接下了他们的活计,可是做出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含糊。
那些家具全部轻灵秀巧,而且结实耐用,很适合晓寒这样的女子使用。家具都弄妥当了,宅院的休整也接近尾声。
熊管家帮晓寒在瓦连山下买了良田百亩,并且找到了租种的佃户。晓寒的产业就算置办齐整了,她的钱只用去了一小半。
孟老爷帮她选了一个好日子,然后放了震天响的鞭炮,让她搬了进去。除了梨花以外,孟老爷硬是送给她一个可靠的老仆看守宅院,一个做饭的厨娘,两个粗使丫头并两个小厮。
晓寒在新居里摆了一桌酒席,请她爹和几个弟弟妹妹一起来喝酒。孟老爷心里有些不舍,他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说:“晓寒,真是委屈你了,还要一个人摆出来住。都是爹没用,爹没用。”
晓春也抹着泪小声说:“大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事才搬出来的,都是我不好,呜呜。”
晓寒笑着劝他们:“你看看你们,今天是我乔迁的好日子,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本来就有置办田地的打算了,不然我在家里待一辈子,你们也会厌了我的。”
好说歹说,才哄住一屋子闹腾的人,等他们吃饱喝足,又安排了马车好生送他们回去。
晓寒看看这个新家,这里真的是她的家了!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滋味,她不再倚靠别人了!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晓寒转头对梨花说:“不知道是不是爹又落下了什么东西。”
小厮应了门,一溜烟小跑进来说:“小姐,外头有个年轻公子求见。”
晓寒如被雷击!
年轻公子?是,是他吗?
她机械的往门口走去,一个身影轻快的落在她面前,她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苏公子,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