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易殊同,当她有了局外人的认知以后,心里忽然平静下来。
易殊同被晓寒冷冽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毛,他从未见过她眼中会有这种目光。她一向是温柔的,她水漾的双眸看向他时,永远都是含情脉脉、娇羞万状的。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揽住她,她却迅速朝后退了一步:“先别碰我。”
她心里清楚,如果他抱住了她,如果他亲吻了她,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就会轰然倒塌。
“寒儿,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回头再慢慢说,你现在身子虚,别任性。我跟宛若的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像我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晓寒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问。
易殊同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夏宛若却开口了:“妹妹,我想我这次来的真不是时候。本来是想恭喜你们的,谁知却让你们闹的不愉快。我看,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晓寒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若是真心想恭喜我们,就不会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事了。我虽然见识少,可还是分得清孰是孰非。在我面前,不用再惺惺作态了。”
她忽然觉得,从前的凤如练比夏宛若要可爱的多。凤如练一样在争,一样在打压她,可是至少不会这样扮作清高,背后却用尽手段。
梨花说的不错,她虽然嫁人多年,可是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从前她连凤如练都斗不过,更别提眼前这个世故圆滑的夏宛若了。
就算她嫁给了易殊同又如何?夏宛若之于他是那么特殊,她只需要略施小计就可以挽回他的心。
到时候,晓寒就会变成名存实亡的易夫人,守着一个孩子还有空荡荡的屋子,过完自己的后半辈子。
晓寒的心里忽然冷的厉害,她还不到十八岁,可是人生却一直是在这种孤寂中度过。本以为易殊同会是她的良人,可是她又错了。
夏宛若被她直白的话语闹了个大红脸,若是这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她一定可以找到反驳的话语,可是面对晓寒干净澄澈的双眸,她居然哑口无言。
晓寒说的没错,她本来就是因为心生不满,所以才来看个究竟。本以为易殊同找的新娘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一看到晓寒,她惊呆了。易殊同居然会找个这么美、又这么柔顺的女孩子。
易殊同从小就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她一直不愿意嫁给他,因为她不想像其他女人一样,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她喜欢四处游玩,无拘无束。
虽然拒绝了易殊同多次,可是她一直很享受他的照顾。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无怨无悔的为她付出,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一件觉得骄傲的事。
她本以为易殊同会这样守着她一辈子,她累了就来找他,闲了再出去玩。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真的要成亲。
她试探了一下他,发现他对她还是不能忘情。于是,在晓寒的面前,她又找到了优越感。
可是这个小女子说话这么直白,让她好生不自在。支吾了一下,她还是闭了嘴,什么都没说,目光却哀怨的飘向了易殊同。
易殊同微皱眉头:“寒儿,宛若何曾是这种人?你误会我不要紧,可是宛若的为人,我最清楚。”
晓寒冷笑:“是啊,你清楚她,她也清楚你,唯一不清楚的人,只有我而已。”
“寒儿,我们就快成亲了,别闹了好不好?”易殊同看着晓寒,有点后悔自己说了重话。
晓寒忽然睁大了眼睛:“你有没有想过,究竟为什么想娶我为妻?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只是想找一个贤惠的妻子?”
“寒儿,我想娶你是真心的。”
“既然是真心的,如果我要求你,我们成亲以后,她的事,你不许亲自前去,只可以派手下去,你能答应我吗?”
易殊同犹豫了一下:“这,我要视情况而定。”
晓寒低下头,一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下,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软的让人几乎抓不住:“我知道了,是我要求太多了。我想明白了,我们的婚事取消吧。”
易殊同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寒儿,你说什么?”
“我们的婚事,还是取消吧。”
“不可能!我办不到!”易殊同激动的抱住她。
她并不挣扎,只是轻轻的说:“如果你跟我成亲,就要答应我将来跟她只是君子之交。你可以为她做事,但是不能为了她拼命。你能答应我吗?”
“寒儿,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你不是最宽容大度的吗?我现在跟她,只是姐弟而已,我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的姐姐不管呢?”
“是不是姐姐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来说给你听。你说我大度,是的,如果我不是那么喜欢你,我可以很大度,你就是找来十个二十个女人,我也毫无怨言。可是我的整颗心里都是你,所以,我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在你心里比我重要的多。”
“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就是自私,我只是想嫁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人。项君复不是,你也不是。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可是我不怨你,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要娶我为妻。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的对我,就放我离开。我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我不放!你是我的,是我的!”易殊同紧紧的抱住晓寒,她几乎觉得窒息。
冷不丁的,一直没有言语的苏无遮说话了:“表哥,你放开她,她身子不好,你别让她太激动。”
易殊同怔住了,然后愣愣的松开怀抱,苏无遮伸手拉过晓寒,很关切的问道:“孟姑娘,你没事吧。”
晓寒面色惨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勉强的笑了笑说:“我没事。请你帮我找青龙来可以吗?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苏无遮二话没说,打横抱起晓寒:“我带你去找她。”
易殊同愣愣的跟在他们身后,往青龙那里跑去。夏宛若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青龙帮晓寒诊过脉,确定她并无大碍,然后又喂她喝下药,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屋子,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我告诉他,我要取消婚事。”
“取消婚事?你?真的有到这么严重吗?你跟公子认识的时日尚短,若是相处久了,你们的感情一定会更好的。”
“他放不下夏宛若,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晓寒看着帐子顶,眼神有些放空。
“你真的不嫁给公子?你舍得离开他?”
“不舍得也得舍得。我在项家做了七年不受夫君喜爱的妻子,现在,我不想再忍受那样的生活了。如果勉强嫁给殊同,我会变成妒妇的。他不会喜欢那样的我,我自己也会讨厌自己。”
“可是,孩子怎么办?你,不要孩子了?”
晓寒轻笑:“我怎么会不要孩子呢?有孩子陪着我,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这,你一个女人家,没有夫君,怎么带着孩子生活?你可有想过,你们将来,要在什么样的眼光下生活?”青龙握住晓寒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我想过了,我们找个幽静的地方住下,不会惹来什么人非议的。有关孩子的事,我想请你替我保密。如果殊同知道了,他是决计不会放我走的。”
“可是……”
“青龙姐姐,我求你。如果你不帮我,我留在这里,恐怕会终日以泪洗面。你真的原意看到我有那一天吗?”晓寒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起身要给青龙跪下。
青龙一把抱住她:“别这样,我答应你就是。就算我不说,孩子出生了,公子一样会知道的。”
“谢谢你,谢谢你。”晓寒在青龙的怀里轻轻的抽泣着。
一想到要离开易殊同,她就心如刀割。可是不离开,她怎么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样嫁给他呢?
真的嫁给他,被他长时间的忽视,她也会变成一个深闺怨妇。到时候,易殊同甚至会连她的一丝可爱之处都想不起来。
现在离开,至少她是美丽的,她是娇柔的,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晓寒深吸一口气,抹走了脑子里最后一丝犹豫。
吃过午膳,她就带着梨花回房收拾东西。
易殊同疯了一样拦住她:“寒儿,别这样。那件事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你别这样离开我!我办不到!”
她冷静的推开他:“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办不到,她又何尝办的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刻骨铭心,她本以为这辈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归宿了,谁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可是,这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跟易殊同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而且,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陪着她。所以,她不会孤单的。
至于易殊同,在她走了之后,他也会过的很好的。夏宛若性格高傲,若是他强硬一点,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晓寒想到若干年以后,易殊同和夏宛若在一起的画面,心里还是狠狠的抽痛一下。
易殊同看着晓寒决绝的眼神,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慌乱。他能感觉的到,他要失去她了。
“寒儿,不要离开!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影响呢?”易殊同不愿意放弃。
“她不是其他人,她是你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心里最重要的人。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你心有所属,那个时候我就不会留下来。不过,我现在走也是一样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沉着的把衣物从箱子里拿出来。
“寒儿,我……”
晓寒重重的叹气,转身回望他。他还是他,飘逸修长的身姿,缎子般闪亮的黑发,还有那张已经刻进她心里的天神一般的脸庞。
他深深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痛苦。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殊同,你不能为了我,放弃她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你而已。”
易殊同猛地抓住她的手:“寒儿,我对她,只是尽一个深交好友多年的心意而已。”
一行晶莹的泪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滑落,滴在地上。
她仰面微笑:“这一回,我是彻底死心了。”
她抽回那只手,抹去那行泪,柔声对梨花说:“梨花,我们动作快一点。明天早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梨花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投给易殊同一个愤怒的眼光,然后就是迅速的收拾行李。
“寒儿,我……”
“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了。请你让我安静一会,明早,我再跟你们众位告别。”
晓寒不再理会易殊同。
她跟他,不再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