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来,看到楼前树底下,蹲着个小伙,双手抱膝,眼睛碌碌地看着人。近来,常听说楼里有人家门被撬,我就多留了点神,对他看了看。
我对他一看,他马上站起来,跟我说话:“叔叔,包门吗?”
包门?他是包门的?门倒是想包一包的,冬天,门缝老是往屋里钻风。我问他:“多少钱?”
那小伙一听,又往前走走,说:“便宜叔叔,给别人包100,给你包80。”
“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便宜20?”
因为,因为我看叔叔您人好。
就冲这句话,不好意思不包。
那小伙见我同意了,就拿了工具,进来卸门。他把门卸到树阴下,叮叮咚咚地敲,我就开火做饭。心想,带小伙子一起做吧,巴巴人家说叔叔人好,留人家吃碗饭,出门人,谁也不能把锅背在肩上。
我的饭没做好,那小伙子,门已经包好了。亮亮的白铁皮,金黄色的圆头钉,门四边还钉出许多花纹来,中间还钉了个中国结,又逢北京申奥成功,心情特好。我一边高兴地往桌端饭端菜,一边说:“小伙子,洗手,在我们家吃饭。”
“不不不,我有馍。”他说完,上好门,就要走。
“哎,出门人,不要客气,顺便。”
“叔叔,你真是好人。现在,许多城里人家,不用说留乡下人吃饭,有的人家,都不喜欢我们进门。”
“哎,说哪去了,城里人是人,乡下人也是人嘛。其实,城里人也是乡下人来的,因为我们的祖先都是农民嘛。”
“叔叔你真是好人。”小伙听了我的话,眼有些发湿。
吃饭时,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也不敢夹菜,我给他夹一点,他就吃一点,脸上充满了自卑和胆怯。多好的一个小伙,要是命运将他出生在城里,他同样就是一名优秀的城市青年,或许也是一名出色的大学生。
这时,门一推,我那上高二的女儿回来了。一进门,眼就对那个陌生的乡下小伙看。
我告诉她,这是替我们家包门的小师傅,留他吃碗饭。
我女儿没答我的话,对那扇新包的门一瞥,把书包重重地往沙发上一扔,就到自己房间里去。我叫她吃饭。她说不饿。
我知道她不是不饿,是讨厌人家弄脏了地毯,弄脏了碗筷,甚至整个房子。
小伙很自觉,马上把饭吃完,就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收好。
我就给他工钱。小伙说:“叔叔,我只收70,这10块,算饭钱和碗筷钱。这只花碗,就卖给我吧,我也正要到街上去买哩。”
我一听,拿起他放到桌上的钱,往他兜里塞。
他不要。说:“叔叔,你收了钱,我是买你饭吃,你不收钱,我就是讨你饭吃,乡下人,还不至于这样。”
我女儿见我和人家说话,在房里大声喊:“哎呀,爸,快关门,你闻闻,家里都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