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说:“别想这些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阿湘说:“老乌,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好吗?你就对他说,我怀孕了,是他的孩子,让他来医院看我。”
老乌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呀……你这个阿湘。”
阿湘说:“求你了。”
老乌说:“好吧。我打。”
老乌按阿湘提供的电话打过去,电话关机,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阿湘在医院住了七天,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才出院。回到家,房东却让她马上搬走。说:“幸亏发现及时,不然死在我家里,可要倒大楣了。”阿湘说:“你容我几天,让我去找房子,”房东说什么也不答应。老乌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倒是有一家租户,说到月底能搬。老乌就帮阿湘去找房东求情,说他可保证阿湘再不会寻短见。“再说了,租房合同也没到期,真要逼她搬,她不搬你又能点样?人家一个女仔,帮帮忙嘛。”房东勉强同意,说,“月底一定得搬。”
出院后的阿湘,心情一直不好。那个叶乔治,从此再联系不上。老乌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联系他?”阿湘说:“只知道他是香港人,开货柜车的,其他的,我都不清楚。”老乌再问,阿湘就什么也不说了。老乌整天是忙得团团转,三幢楼的卫生要做,又要照看电话超市,还要照顾阿湘。阿湘看老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忍心,就说:“老乌你别管我,我的身体早没事了,你放心,经过这次,我不会再自杀的。我相信,过段时间,我就会联系到他的,你不用天天来看我。”老乌是答应了,可每天还是会过去看望阿湘。说话间到了月底,老乌这边的房客搬走后,就帮阿湘搬了,一房一厅,三楼,就在老乌的电话超市上面,上下方便,只是采光不大好,白天屋子里也要开灯。
“这里的房间都这样,要想采光好,就得住顶层,又没电梯,住得太高,也不方便。”老乌这样说,主要是想到阿湘将来肚子大了,上下楼不方便。阿湘倒是没有说什么,有地方住,已是千恩万谢了。
老乌的意思,是不主张阿湘把孩子生下来的。老乌说:“你那个谁,他肯定不会回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又没结婚,干嘛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呢?”阿湘一提到叶乔治,眼神就变得如烟如雾,说:“我相信,乔治是爱我的。乔治要是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一定会离开她的。”老乌说:“你还在做梦,你的梦什么时候能醒呢?”阿湘说:“老乌你是不明白,你不知道乔治对我有多好。”阿湘说到乔治时,眼里闪动着动人的光。老乌心里就有些酸酸的,知道他对阿湘再好,阿湘在提到他名字时,眼睛里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光彩。老乌想:“看来,阿湘是真的喜欢那个叶乔治。”老乌劝阿湘:“万一叶乔治一直不露面呢?你把孩子生下来?有没有想过往后怎么办?”阿湘说:“我不管,也不想去想。我就想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来了,乔治就会回来的。”叶乔治的离去,改变了阿湘的性格,过去那个活泼天真的阿湘不见了,现在的阿湘,沉迷在对叶乔治的思念中。阿湘有个箱子,里面全是叶乔治送给她的礼物,都是衣服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饰品,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阿湘细数着每件礼物背后叶乔治曾经对她的爱,说:“我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一般的精品店就能买到,可我就是喜欢,乔治一个司机,也没什么钱,一个月那万把多块的工资,放在大陆,是不得了,可是在香港,他就是个穷光蛋。”阿湘平时没话,说起叶乔治,却滔滔不绝。就连叶乔治的失踪,阿湘都为他想好了一百条理由。老乌想,也许,那个叶乔治,是爱着阿湘的。也许真会有那么一天,叶乔治会突然出现在阿湘面前,一如阿湘梦想的那样,说,阿湘,咱们结婚吧。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老乌知道,阿湘的这个梦大抵不会成真,但他不忍心把阿湘从梦中叫醒。有时会拐着弯提醒阿湘,阿湘马上就会说:“老乌,你不知道我和乔治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和乔治的爱情。”
阿湘和乔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阿湘和阿昌为何分手,分手之后,到底经历过什么,阿湘一直讳莫如深,老乌也不好去刨根问底。但阿湘执意要生下叶乔治的孩子,老乌也就只有从心底里为她祈祷。看阿湘总是那样不开心,老乌就劝阿湘没事不要总呆在家里,出去走走,要不去对面小店打打麻将也好。对面小店的老板娘,有时也会和老乌开玩笑,说:“老乌,让你家那位出来打打牌嘛。”老乌说:“你可别瞎说,我把她当妹妹的。”老板娘就笑,说:“情哥哥情妹妹吧。”老乌脸上的胎记就露出怪异的颜色,红得有些可憎:“可不能乱开玩笑,让她听见就不好了。”老板娘说:“是不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要不姐姐我帮你去说。”老乌吓得双手乱摇,说:“别别别,千万别。”
话是这么说,晚上睡在床上,老乌会把老板娘的话想一想,也会想阿湘。想只要阿湘真爱他,他不会在乎阿湘的过去。人哪能不走弯路呢?出门打工,本来就难,一个女孩子,就更难了。想着想着,老乌就有一些冲动,浑身燥热难耐。老乌觉得自己很下流,想,“老乌啊老乌,你去帮阿湘,原来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么。”老乌为这企图感到羞耻。他想,可不能让阿湘知道,要是阿湘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看他。渐渐地,老乌去阿湘那里走动得少了,之前他去看阿湘,心里坦坦荡荡,倒也自然,现在,心里萌生了那些想法,生怕阿湘看穿他的内心,见了阿湘倒不自在起来。老乌想:“还是少去她那里的好。老乌啊老乌,你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乌就由过去的每天看一次阿湘,变得两、三天去一次,到后来,一周去一次,或是阿湘有什么事叫他时,他才会过去。阿湘说:“老乌,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生我气了?”老乌红了脸说:“没有的事。”阿湘说:“可我觉得你是在有意冷淡我。”老乌说:“没有没有,这说话就到年底了,我要忙的事情太多,一忙就忙忘了”。阿湘说:“也是,那么多的事要做,你得请个人才行。”老乌说:“请人得花钱哪,做二手房东,本来也就是赚点辛苦钱,哪里请得起人。”阿湘说:“要不,我帮你看下面的店吧。”老乌说:“这样,好么?”阿湘说:“有什么不好的,你总不肯要我的房租,又给我买这买那的,我不能白吃白住。再说看电话超市又不累人。”老乌说:“那,我给你发工资。”阿湘说:“好啊好啊,一个月给我开多少?开少了我可不干。”老乌说:“你想要多少?”阿湘说:“一个月三千怎么样?”老乌笑道:“那我就破产了。”
阿湘真的给老乌看电话超市,如此一来,老乌就再没那么累,也不用每天起早来做卫生。对面士多店的老板娘,每每看着老乌就怪笑。老乌说:“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奸。”老板娘说:“别说,你老乌这人艳福不浅呢。”老乌慌得朝阿湘看,生怕阿湘听见。一次,对面几个女人又凑在一起打麻将,三缺一,叫阿湘一块过去打。阿湘拒绝了。老乌当时也没闲着,就对阿湘说,“叫你去打,就过去打一会嘛,这里我看着就行。”阿湘说什么也不去。她们就喊老乌过去,又说:“阿红,把你老公借给我们几个玩一会儿怎么样?”那些女人不知阿湘的真名,都叫她阿红。阿湘对于她们拿她和老乌开玩笑,似乎并未生气,只是不理会她们。老乌自然没有过去打麻将。对面女人三缺一凑不够角,坐在那里闲聊一会儿,就散了。她们因此对阿湘有一些恨意。又一次,老乌分明听见那几个女人在说阿湘坏话,说“又不是良家,装什么装”之类的。见老乌过去,她们并未打住,好像故意要让老乌听见似的。当然,她们也讽刺老乌,说:“老乌你省事啊,捡个女人顺带连崽也有了。买一送一,占大便宜呢。”老乌早就习惯了那些女人说话夹荤带腥的,也无所谓。这许多年来,什么样的讽刺与白眼没受过?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了,他却不能容忍她们这样对阿湘,脸一沉,道:“你们说话嘴上积点德会死人么?”女人们说:“切,算了吧,我们这辈子是没德可积了,老乌你积那么多德,将来被人耍了可别后悔。”自此,老乌不怎么搭理那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