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恒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山海经·海外北经》
这里曾是一片邓林么是的，这里曾经是
一个远古英雄的馈赠不记得是怎样开始的我老是看见
一双喷着火焰的眼睛
噢，今晨的汽笛很清脆
阳光也很温柔，但
不是夸父追赶的那一轮
真的，矿工自有矿工的太阳
它不是闪耀在天上，而是
缄默在深深的地层底下
时刻等待着开拓者的呼唤
呵！支撑的坑木，风钻，延伸的轨道
太阳，升降的罐笼和绿水青山
噢，是的，我承认
我没有古铜色的皮肤
同许许多多的劳作者来比
我毕竟失去了三分之二的阳光
但我同样拥有宽厚的胸膛
拥有肌肉发达的手臂
和被父辈的期待夯实的理想
当轰鸣的矿炮复归沉寂的时候
在矿井，在我神圣的岗位上
我正用手掌摩挲着，用一种
只属于妻子的柔情
把沾在矿灯上的煤尘擦净
然后，再用它去照亮每一块黑色的梦
的确。那里的一切都是黑的
黑的手，黑的脸，黑的呼唤
只有那从嘴唇中流出来的笑是白的白得像工程设计师洁白的图纸
然而，像星期天，蓝天，草坪
我们在唱着《龙的传人》
这时，谁也不会感到疲倦
巷道的风跑来抚慰我们的灵魂
为金光浮动的白昼
为江南三月那肥沃的土地
我们再拓出一颗温暖的太阳
是的，我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矿工
也是古老的邓林的开拓者
我选择地层
难道仅仅是为了弹奏夸父之歌每当我走向沸腾的工业广场
把我不知何时开始的燃烧的目光投向每一个幸福家庭的小灶
每一声高亢的汽笛
每一排排竞走似的水泥电杆
（选自《星火》1984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