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澳门回归的日子
1
一艘船。一座
泊在墨绿记忆里的岛屿
在血脉的一端
被称作地名。一个往事
在一个世纪的冰川之上
一百年的黑暗
一百年的风雪呼啸。一百年的冬天
从陆地到陆地
从水到水。痛苦到痛苦
一个思念抵达另一个思念。一艘船
在中国版图：北回归线以南
低纬高温多雨
2
我在史册的一页前行
对于过去
我背负太多的耻辱和锁链
熟悉你的已相继死去
当我走进你你已变得陌生
在时间上游
你写在浪花里的履历
已被坚冰埋葬
在冬天密封的档案里我的泪水
一次次为你流尽
我用自己的血取暖
我听见远处汽笛呐喊的声音
我在一个春天恭候另一个春天的来临
你未曾出发却已经到达
一位母亲站在风的岸上
漫长地眺望
3
我在秦时的明月里看你
我在《诗经》里走过
你的阡陌
民乐中你一路摇响的桨声
我在唐宋的词牌上
聆听你的诵读
五千年的华章高屋建瓴
我走过你月圆的中秋
和我的相似
你粽做的端午纸扎的清明
你在琴弦上颤悠走来的渔谣
你的民俗
你的五谷丰登
龙舟扁行。你站在船头吆喝的东方神韵
我在你的葡语中打捞你流浪的岁月
我在你的粤语中找到我血里的盐分
我以纯正的汉语加入
就像水进入水陆地进入陆地
方方正正的姿势。一个词
与另一个词汇合
而词义在延伸
篆书隶书或楷书
一个中国的几种写法
在阳光的法典里
饱含未来的含义
4
我从你的妈祖阁抽出一缕
古老的祝福
世世代代的中国
写在农历上
在大地上流传。在河道中穿行
我熟悉你的菩提园
你教堂里的钟声
它们给我带来新鲜的颂辞并让我保留
可以抒情的部分
我从你的旗帜上升起一叶帆
这里有五星穿透黑夜的照耀
莲花绽放
大桥飞架时空步入画舫
海水在掌声中起伏
我撕下一页页日历
又把日历悬挂在你的归途
一个伟大的时间
记录在一根细小的指针上
5
或许每一个幸福的降临
都有一段苦难的回忆
或许每一个苦难的记忆
都昭示一个幸福崭新的开始
我静听阳光敲响的钟声
一个世纪的冰雪消融
一艘破冰的船
归航。北回归线以南。低纬
高温多雨
我要准备这第一个春天的四十五万车鲜花
我要准备好纸。笔
快乐的鼓和歌谣
一个世纪结束。另一个世纪开始
一支庞大的船队
组合在一起
她们正沿着春天的方向航行
在波涛之上
在太阳中央
（原载《人民日报》1999年12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