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优秀的历史著作,毕竟不是各种史料的无限堆积,需要根据一定的目的,对史料进行取舍,做到详略得当,主次有别,否则只是所谓“断烂朝报”式的流水账。史书内容的编排对于史书质量的好坏、水平的高低,以及能否充分地表达编纂思想,影响是至关重要的。
(一)内容与形式的区别与联系
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强调内容和形式的统一,史书的内容和形式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内容决定形式并必须借助一定的形式来表现;形式也必须依赖一定的内容而存在。两者联系紧密,不可分割。
1.史书内容和形式的区别
史学著作是人们认识历史的思想结晶。它反映与再现了人类社会往昔的历史面貌,反映出一个时代、一定历史条件下人们认识历史的深度和广度。史学著作又是贮存和交流历史研究成果的工具。它以历史研究工作为存在的前提,没有研究就没有著作;历史研究成果又通过它向外界输出,史学著作教人又感人。为其要教人而应有真实和丰富的内容;为其要感人而应有完美和生动的形式。那么什么是史学著作的内容,什么是历史著作的形式呢?马克思指出:
“在形式上,叙述方法必须与研究方法不同。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势,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这一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观念地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史学著作内容是史学家对社会历史的认识,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势,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赋材料以生命。它既有史学家所认识的历史发展过程,也有史学家对史事的议论(包括史学家对史事的评价、判断和主观感受)。史学著作的形式即所谓把现实的运动“适当地叙述出来”,也就是以一定的体裁、结构和语言把研究成果反映出来。形式是历史认识的外在表现。例如《当代广西简史》记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的新广西的发展情况。该书按照历史发展的顺序来叙述历史,真实再现从1949~2000年共50年广西的发展史,竭力显示党的领导作用和人民的作用以及剖析重大事件之间的有机联系,反映其内部矛盾变化,说明其因果关系,突显其发展脉络,这就是它的内容。这些内容用章节体的综合体裁,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内容按四个大的历史阶段分叙的结构,用生动流畅的语言写成近30万字的当代地方史学著作,这就是它的形式。一般来说,史学著作形式包括体裁、结构、语言等各个方面。体裁是史学著作的写作方式,结构是著者对所学握材料进行叙述的组织布局,语言是表述历史内容的工具。
2.史书内容与形式的联系
史学著作的内容和形式相互依存。内容必须借助一定的形式来表现,形式也必须依赖一定的内容而存在,两者紧密相连,不可分割。但内容是起主导作用的,它决定着采用什么样的形式。史学著作的特定内容要求有某种与之相适应的形式来表现它。
内容决定形式。史学著作的内容不同,其编纂形式也往往不同。随着人们对历史认识的日益深化,视野的不断开阔,史学著作的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从而引起了编纂形式的不断创新,愈益多样化。每当一种新事物在历史上产生、发展之后,它必然要求在史学中得到表现,同时也要求史学著作形式有相应的变化,以表述这种新的历史内容。
然而史学著作的形式并不是消极地为内容所规定,它对内容也有一定的反作用。当史学著作的形式适合于内容时,就能充分表现内容,反之就有损于内容的表现。一部史学著作,如果体裁选择不当,结构杂乱无章,语言干瘪、晦涩,即使作者认识水平有多高,也无法把他的成果充分表达出来,人们也无法通过它来认识作者的思想。形式固然由内容所决定,但形式一经确立,就有自己的相对独立性,有它自己的矛盾发展过程。它随着人们对历史认识的深入而不断完善,它和特定内容的关系由固定转为不固定。一种形式可以表达不同的历史内容,同一历史内容也可以用不同的形式表达。如记述当代地方历史,就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简史》(简称“当代地方简史”)和《当代中国》丛书地方卷两种表述形式。
因此,在当代地方史编写过程中,只注意形式而忽视内容,或者只注意内容而忽视形式的倾向都是应该反对的。但片面强调史著的体裁、结构和语言之重要,而不在它的内容上下工夫,这是编纂学上的形式主义;对如何选择最能表现内容的编写形式不以为然,对如何使内容的表达更具有逻辑性和感染力漠不关心,只追求史实的丰富,这是编纂学上的取消主义。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妨碍当代地方史学的健康发展。要对历史科学的发展作出贡献,在编写当代地方史学著作的时候,就必须坚持内容和形式的统一,讲究结构的完整性,体例的一致性,表述的逻辑性和语言的准确鲜明及生动性。
(二)内容的编排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1.注意“三个不一样”,体现地方特色。
第一,同地方志不一样。唐代学者张铣解释说:“方志,谓四方物土所记录者。”地方志是资料性著述,也就是说,如何较完整地保存资料应该是地方志的首要任务。因而,地方志是记述当地的地理、风俗、教育、物产、人物、名胜、古迹等特征及沿革之书。地方志的宗旨是最大限度地保存一方或一定时期内自然、社会各方面丰富的资料,是对一地方自然、社会横断面的记载,它不要求记载的内容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只要有存史价值,事无巨细,都在记载之列,力求详尽丰富,包罗广泛,做到门类齐全,记述完整,横不缺项,纵不断线。而面面俱到,“有闻必录”恰恰是史书内容取材的大忌。史书要完成探寻历史发展规律、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使命,必然要从某一侧面或围绕某一轴心,选择那些相互有一定内在联系的重大历史事件记述,通过这些重大历史事件和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重现历史本来面貌揭示历史发展规律。当代地方史著内容的编排应遵循举大弃小,务得其要的原则。由此可见,当代地方史和地方志在内容编排上的区别是明显的。
第二,同地方党史不一样。当代地方史与地方党史的关系,如同国史和中共党史的关系,虽然有着天然的联系和共同的基本点,但更多的是不同。有人做过一个很好的比喻,当代地方史和地方的党史好比两个同心圆,党史是内圈,地方史是外圈。党史是地方史的核心,决定着地方史的大局、走向;而地方史的范围要比党史大得多,从地方的发展变化映照出党史在地方的作用和影响。由此也决定了当代地方史在内容的编排上,视野要更宽些,涉及的范围要更大一些,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写。
第三,要注意各地方的“不一样”,要在内容上体现出当代地方史的特色。对于全国各个地区之间的历史来讲,他们各具不同的特色。当代地方史的特色,是由各个地区自然的、社会的和人们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的实践活动等多种因素形成的。在形成一个地区特色的诸多因素中,最为重要,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正确贯彻执行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因此,在当代地方史著内容的编排上,要体现地方特色,必须把着眼点放在一个地区是怎样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同本地区的实际结合起来,贯彻落实,取得怎样的结果,研究它的成就和不足,经验与教训。实际上,各个地区在执行中央的政策中有创造,在结合中有新内容,对本地区的历史发展起了重要作用。这些历史情况弄清楚了,如实地反映出来了,一个地方历史的特色也就自然显示出来了。
2.处理好几个关系。
第一,精与细的关系。研究历史应该要细,这个细不是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写进书里,而是研究问题应当尽可能把有关细节搞清楚,有些重要问题越细越好,在此基础上把精华提炼出来,通过史学著作表达和传递出来。第二,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地方史也是史学著作,既要叙说事实,也要总结经验。但要注意地方史毕竟只写一个地方,因此不要轻易涉及有关全局性、全国性的结论,必须涉及时只宜多叙少论,点到为止。但少论不是不论,而是倾向于寓论于叙,多用叙的办法讲事实,尤其要讲清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第三,叙和记的关系。叙就是有些比较确切的史实,能够取得共识的事情,就展开叙述;记就是某些敏感的问题非写不可,又比较难处理,所以采取只简单记载的方式,不做任何评论,也不展开叙述。第四,书与不书的关系。我们是当代人写当代史,有些材料一时还找不全,有的问题我们编写班子可能意见不一致。如果有这种情况,暂时不写是负责任的表现。历史需要一定时间沉淀。因此,写当代史应当有一点沉默权。
当代地方史的编纂,在内容编排上除了要注意上述两个方面外,还应注意以下几点:第一,注意纵的方面的阐述,即历史发展的先后顺序,避免重复和“倒叙”。第二,注意横的方面的叙述,即历史内容的分类,如经济、政治、阶级关系、民族关系、中外关系、学术文化等。对于包含多方面内容的史料,应慎重处理,以免反复论述。第三,注意纵、横两个方面在形式上的交叉和内在的联系,如叙述某个时期的经济、政治、文化等等的时候,既要注意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又要注意到它们和前一时期的经济、政治、文化等等的关系,以及对后一时期的经济、政治、文化等等的影响。史书内容的编排,不仅是形式上的排比,而且也体现作者的观点和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