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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媳妇,原来你在这里啊(2)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蓄意要砸他的时候不能如愿,这次却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脑袋。宋扬一个趔趄,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球,又顺势往前一扑,整张脸朝下扑在游乐场的边缘。

那是一个水泥台阶,尽管加了泡沫垫,可凸出的地方还是裸露出水泥。宋扬避开所有有泡沫垫的地方正中中心,于是,在一阵咿呀呀的哭喊声中,宋扬一张引以为傲的脸,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我自己。我呆呆地看着宋扬,看着他的眼泪和着血丝,突然产生巨大的恐慌。

“天哪……”闻讯赶来的宋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捧住宋扬的脸看了又看,眼泪瞬间汹涌,“扬扬,痛不痛?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的小粉丝们充满正义地站出来,纷纷指向我这个罪魁祸首:“是她,都是她用球砸的!”

“就是!宋扬好心想教她玩球,可她不仅不领情还拿球砸他。”

“没错,就是这样!”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我百口莫辩,满心委屈无处诉说,刚才对宋扬的愧疚在众人的指责声中荡然无存,只好边哭边嚷嚷:“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刚才欺负我……”

没人听我的话,因为众人看见的明明是我“欺负”他。

不等宋太太教育我,我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我,单手提在半空,对准我的屁股一阵猛揍,一掌又一掌,真是虎虎生风,打得我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宋太太见状,原本对我的一腔怨恨生生压下来,小声说:“算了,小孩子不懂事……”

我妈松了口气,她哪里舍得打我,就算我再让她失望也是她闺女,她打我是要让宋扬的妈解气。好在宋太太是个大度的女人,尽管心疼得恨不得在我脸上也划一道血口子,但还是以强大的言情小说的圣母价值观武装好自己,压制住熊熊怒火成为一个善良的女人。

虽然我被我妈打得很痛,并且回家后还受到我爸的再教育,但一点儿都不内疚,反而觉得是宋扬害了我。要不是他先欺负我我怎么可能会把球丢回去。不过让我略略安慰的是,尽管我受了一顿打,但他的脸毁容了。从今以后,他没有资本在我面前吹嘘自己好看,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嘚瑟了。我顶着火辣辣的屁股趴在床上暗暗发誓:我和宋扬势不两立!

我妈为我做的事情自责不已,再三邀请宋扬一家到我家做客。就在一个月前,宋扬爸爸的建材公司接了几笔大生意,成功跨过小康步入土豪阶层,已经搬离了我们居住的小区,住进这个地级市房价最贵的富人区。于是,我妈和宋太太的交流由友好会面变成电话会谈。

宋太太有些犹豫,不料宋扬居然很大度地说:“小舞妹妹不是故意的,那天她只是不想玩球而已。我想妹妹了。”我妈在电话这头听到宋扬脆生生的回答时,简直要惊呆了,觉得这孩子真是有偶像剧男主角的潜质啊,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包容心,相比之下,我却睚眦必报,显得特别小人……说着,她激动地在电话这头把宋扬好一顿夸赞,其间给了我无数个白眼。

我很郁闷,郁闷的不是我妈的白眼,而是原本以为可以不再和宋扬有瓜葛,我妈却不依不饶,硬要跟人家扯上关系。很快,那个周末,宋扬一家三口到我家做客,为此,我妈早早就做了精心准备,还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抱着将功补过的态度和宋扬好好相处,并且致以诚挚的道歉。

我嘴上答应着,手上却暗暗捏了捏手上的502胶水。

没错,我就是要整整他,上次他让我背了黑锅,这次我就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我!哪怕我妈打死我,我也要坚定不移地把宋扬从我的生活圈子里赶出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宋扬一家终于来了,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礼品,宋爸爸态度谦和,宋太太脸上挂着笑容,却有些提防地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把宋扬护在胸前。而宋扬,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我,朝我挥手打了个招呼:“嘿!小舞妹妹。”

看见宋扬那一刻,我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有一种叫作新陈代谢的东西,可以如此轻易地抚平岁月的沧桑,年龄越小越见效。不到一个月,宋扬已经丝毫看不出任何瑕疵,他那张好看的脸依旧完美无瑕,就像从来没有留下过痕迹一样。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我努力在他脸上找,左看右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真的没有,一点儿疤痕都没有。

宋扬笑了:“我的脸早就好啦,没关系,你不用觉得内疚。”

内疚?我哪里是内疚,明明是失望……

我妈见她心目中的准女婿依旧帅气无敌,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我们宋扬一定会没事的,小舞也就小孩子打闹着玩,下手也不重……”后面一句,我妈心虚地轻声带过。

真是后悔啊,早知道那一球就该砸得狠点儿。

心里万分沮丧,就听到我妈吩咐我:“小舞,和宋扬去玩吧。”母上大人一番用心良苦我怎能不明白,她是故意给我们制造机会,让我们通过玩耍冰释前嫌。

不过……和宋扬一起玩?颓丧的我闻言立刻精神抖擞,一改之前的萎靡主动拉起宋扬:“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爸新买的木马。”

宋太太本想说什么,看我天真无邪的样子只好吩咐宋扬“注意安全”。如今想来,她那句“注意安全”简直是意味深长啊。

木马在我的房间,我一边嚷嚷着:“快来快来,在这里在这里!”一边打着小跑率先冲进自己的房间,在宋扬赶到之前拿起先前准备好的502胶水胡乱挤了一些在马背上。不得不说,我在使坏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手不抖,心不慌,干完坏事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对宋扬说:“来,你骑一下,可好玩了!”

我热情地招呼他,许是伤痕使人成长,那小子一改以前的自负自恋、唯我独尊的秉性居然谦让起来了:“不用不用,我妈说,男孩子要让女孩子,再说我是哥哥,更要让着妹妹,还是你先玩吧。”

闻言,我有些急了,这小子早不谦虚晚不谦虚,关键时刻就惺惺作态,再这么推辞下去,胶水很快就干了,现在可是夏天啊。

于是忙说:“不用客气,你是客人,当然要你先啦。”说着,连忙把他往马背上推。

宋扬打定主意要做个绅士,宁死不屈地谦让着:“真的不用了,妹妹你先你先。”

我们俩下定决心要学孔融让梨,让到最后我有些恼火,双手一叉腰:“宋扬你骑还是不骑!”

宋扬一点儿也不恼,他一贯比我淡定,这种淡定是我妈一再夸赞的,而我一向难以企及。

他淡定地扶着我的肩膀,只比我大一个多月的人竟然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架势:“真的不用啦,说实话吧,我对这种小儿科的玩具没什么兴趣。”

我猛然醒悟,是啊,我忘了他家现在是土豪了,玩具要么是价格昂贵的电子产品,要么是限量版手办,他怎么会喜欢这么幼稚的木马呢?

最可气的是,他说:“再说了,你这木马还不干净,好像还有鼻涕在上面哎……”

宋扬同学,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为什么到我生气了才说实话,为什么说实话的同时还要把我按到马背上?明明看见上面有“鼻涕”还要把我按到马背上!

腹黑小人啊,我和你势不两立……呜呜呜……

酷热的夏天,七岁的我穿着轻薄的短裙,在坐下的那一刻,细嫩的皮肤感受到马背上一点点儿令人胆战心惊的湿润……

巨大的恐慌感袭来,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放声大哭:“啊呜呜呜……我要死了死了死了!”

宋扬惊恐地看着我:“怎么啦?”

我想站起来,可是大腿和木马紧紧地黏在一起,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是我是我就是我……

宋扬也慌了,再怎么淡定,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一边围着我转,试图查看究竟,一边唠叨着:“怎么了?哎呀你先别哭……”

我看着他关切的脸,真想狠狠咬他一口,明明该坐在马背上的人是他啊,为什么到最后变成我?我只是想让他出出丑,大不了裤子被黏出个窟窿,谁知道结果是自己的腿要长出个窟窿?我干吗要穿裙子,都是我妈,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怪谁。

哭声把两家的爸爸妈妈都招来了。

我妈见过我犯浑淘气,从没见过我哭成这样,吓得惊慌失措:“小舞,宝贝,怎么啦?”

我只顾哭,在我觉得委屈的时候,我觉得只有哭能表达内心的不满。更重要的是,我不好意思当着宋扬和他爸爸妈妈的面说我原本想暗算宋扬的没想到暗算了自己。

于是我只顾哭,借以掩盖内心的害怕和懊恼。

可是我犯了一个错,高估了大人洞察是非、分析问题的能力,我以为无所不能的大人一定能从我的哭声中判断事情的起因,但结果是,大人们没能观察出来,宋扬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他的想象力。

“慕叔叔,小舞妹妹的木马可能坏了,有个钉子冒了出来,小舞的屁股就被钉住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被他的想象力折服,随即哭得更厉害了,心想他们一定能明白我的潜台词是“不是不是,他说的不是真的”。

宋太太吓得脸色发白,不顾我爸妈的面子一把抱过宋扬:“天哪,这么不安全的玩具,幸亏你没有坐上去。”

我爸被宋太太的话一激,赶紧伸手抱我,他用力一扯,我哭着忙说:“疼……”

我妈的眼泪当场就哗啦啦下来了:“一定是扎太深了,我就说叫你去买一个好点儿的,非要贪便宜,现在好了,孩子要是伤到血管神经什么的,下半辈子谁来守护我可怜的小舞啊……”说着,边哭边看了看宋扬。

宋太太默不作声地把宋扬搂得更紧了。

我爸铁青着脸瞪了我妈一眼,安慰我说:“小舞乖,忍一下,一下子就好了!”

我止住哭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无所不能的大人一定能想出办法。

然后,我爸气运丹田,踩着木马的脚踏,双手抱着我,口里喊着:“一二三!”用尽平生的力气往上一提……

“啊!”

往事不要再提,说多了都是泪,那是我童年时期最凄惨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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