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开始的余音和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一起消逝。光明逃遁进黑暗传送带发出巨大的轰鸣,缓缓运转,司仪在奶瓶上涂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奶瓶开始飞速的旋转,参加海选的人们在入口排起一道长龙,把孩子依次放到传送带上,便去出口按顺序迎接自己的孩子出来。而瓶子上的符文不断地扫描着络绎不绝的孩子,并在孩子的胳膊上刺上优阅良可差的烙印。
得到优的孩子不用说此生必定飞黄腾达,修炼一身绝世武功。得到差的孩子很对不起,当父母迎接出来的已经是一具尸体。灵气有限岂可供废物浪费。毕竟灵气越用越少而人是生不完的
我盯着这架带有婴儿冤魂的传送带,一种莫名的恐惧萦绕着我。当母亲把我放下的瞬间一声嘹亮的啼哭从我口中冲天而起,所有的孩子都在我哭声的感染下哀嚎不止,我看到我的哭声呼朋唤友引来无数的追随者合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向着天空冲去。我对他们不屑一顾。专门寻找无名的声音。无名的声音却躲在一旁发出嘲笑的呵呵声。我不在管他率领我的声音大军向天空冲去。这时天上挂满了乌云每一个声音都被乌云消化殆尽。只有无名的呵呵声在风中肆虐更加狂妄起来。
我冲不破乌云,被塞进了瓶子里。
数不清的符文在我赤裸裸的身体上扫荡。我感到胳膊上一阵刺痛,惊恐的睁开眼睛时疼痛已经不在。无名一如既往的嘲笑,我不知道是嘲笑我还是嘲笑这个世界。
我看见无名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火苗,深邃淡远,如同捉摸不透的时光。我不得不承认终其一生我也无法了解无名的思维与行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战胜了恐惧缠绕着我。
“出来了。”妈妈欣喜地叫道“还活着。”
奶瓶拉出了我和无名。
乌云挂满了天空,夜取代了明。广场上升起巨大的篝火,同夜色抗衡分食着空间。无数的家长脸上悲戚不堪,被心中的痛苦分食成魔。手中托着孩子早已冰冷的尸体。目光凶狠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在寻找那些被评为优的孩子,当生活给了他们一记重创,他们被伤痛蒙蔽了心智,自主选择用谎言来埋葬真实。他们想用实力来抢夺别人的孩子,杀死他们的父母取而代之。
人们早已经验丰富,幸运的人们凝神戒备,以免遭不测,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城主大人站出来对着广场上的人们宽心安抚道:“海选是一项神圣的仪式,不许有人在这个时候造次正义之城的人都是识大体的英雄好汉,望大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亲生骨肉尸骨未寒大家不要在生事端。”
两大城主压阵必然掀不起多大的动静,但回家的途中必是一场血雨腥风,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孩子被自己的仇人抚养长大。家凭子贵人们已经顾不上伦理纲常,在利益面前任凭道德沦丧。
这样的事情城主不知道吗?他老人家当然知道,但他不制止的原因很简单灵气是有限的人是杀不完的,而且活着的大部分都是高手,何乐而不为。
妈妈看着活着的我,抬起我的胳膊然后惊恐的与同样惊恐的无名的母亲对视,谁也不说话。
我和无名虽然暂时活了下来,但并没有让家人安心,因为我的胳膊上白白净净丝毫没有半点印记。而无名的胳膊上打着一个大大的差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平安无事的通过了检查。
司仪和城主耳语了几句。于是本来准备点天灯的城主对我们突然来了兴趣,我和无名又被重新放入那个传送带上,但结果并无二致。我还是完好无损,无名胳膊上又多了一个差也依然活着。
两位城主对视一眼分别飞到我和无名跟前,光明一双大手紧贴我的后背复杂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不断变化,他嘴上勾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然后转身对司仪说:“按阅处理吧。”
正义同样把手探到无名背后但随后大失所望的一甩手说:“垃圾,连差都算不上,根本就不能吸收灵气。”
无名的妈妈跪下祈求说:“既然无法吸收灵气,那是不是就不用让他死了。”
城主大人对这点小事感到一阵厌烦,大手一挥,无名的妈妈带着无名千恩万谢的走了。
夜已深,伤痛和喜悦在不同的人身上滋生蔓延。未来怕想,有的越想越害怕,有的越想越幸福。无名说:“人要想活的开心就不要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
我说:“那要怎么办呢?”
无名说:“顺其自然。”
但好多事情是顺不过去的,比如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城主大人坚信孩子的灵魂在天上于是每年海选过后都会在广场上为死去的孩子送行,点天灯的仪式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四万个孩子就这样没了,他们刚刚宣布来到这个世界却又被匆匆的召回。像一阵轻烟消逝。他们是那样的迷茫和困惑,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迷茫和困惑。
当司仪举起手中的旗,城主大人已经跪在了广场中央泣不成声。因为跪了他可以心中坦然。因为他的孩子活着他可以哭而不悲。
“我代表正义之城感谢大家的深明大义。”说完就是头碰石砖的声响。每年今天城主都会在这个地方下跪磕头,向那些不满周岁就死亡的婴儿赔罪。
石砖被跪出深深的裂纹,头碰在地上顿时鲜血淋淋。每年新鲜的血液冲刷着往年的暗红,但暴力来谢罪暴力只会更加暴力。只是好多人不明白,好多明白的人不敢表达,好多明白的敢表达的人又不可能表达,于是愚昧一代又一代像永世的债主附加到大众头上。
“人们为什么不能学聪明一点呢?”
“他们逃不过命运。”大雄说,博士说无名说。
我无语
“孩子们,愿你们在天之灵得到安息,你们永远是我正义之城的好儿女。”城主把头再次碰撞到地上。
这时候一根根蜡烛像复活的生命在每位父母手中传送,最后每一对丧子的夫妻都捧着一团鲜明的火焰,小心的移植到自己孩子的肚脐上,好像在移植新的生命。父母爱怜的抚摸着自己已亡的孩子,精心的把孩子保护在一个防护罩里。
司仪面容悲戚肃穆大叫一声:“升魂!”将手中的旗缓缓向上抬起。泪水爬满脸庞的父母跪着将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孩子们像一颗颗鲜活的心脏一蹦一蹦的向上升。
“升。”人们伤心欲绝的喊,孩子们忽忽悠悠升到了树上。
“升。”人们撕心裂肺的喊,孩子们忽忽悠悠的升到了半空。
“升。”人们奄奄一息的喊。孩子们互相碰撞着寻找自己的归路或不归路。
哭声像炸起的烟花从大地洒满天空,每一对夫妻的哭声和月光缠绕搜寻者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镶嵌在漫天的彩云里,一闪一闪好像彩云里坐满了亮晶晶的星星。
这是正义之城最伤心的一个晚上,孩子们要在天上烧到黎明。父母们要在广场上哭到黎明。
顺便插一句有人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燃烧前和燃烧后的重量是一样的。这句话对不对我不知道,但城主肯定知道。
当两位城主在密室里讨论我的神奇的时候,我和无名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