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殷殷期盼。可轩辕恒俊美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无澜,让人看不出他是否为她的言辞所动。
看着他的表情,慕容映霜不禁暗叹一声。
或许,她的所有这些殷切之语,听在他耳中,都不过是一个妃子耍尽心思的说辞吧?
可是,她又该如何将自己的一颗心拿出来,让世人相信,她对仇人之女真的不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仅仅是可怜她、疼惜她,以至决心给她最用心的保护,以及世上最真诚的爱呢?
即使世人不信,即使他也不信,为了菡儿,不管成败,她也该拼尽全力,用一颗真心去争取!
想到此处,她轻叹一口气,道:“不管皇上信不信,这是臣妾的第二个理由。至于第三个理由,便是,便是……”
她突然觉得喉中有些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便是,臣妾一直觉得,上天将我的磐儿夺走之后,便又将菡儿送到我身边,用作补偿……在失去磐儿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臣妾几乎无法从哀伤之中走出,而菡儿却带给臣妾那么多的欢乐与欣慰。臣妾不能再给磐儿的那些疼,那些爱,那都磐儿要臣妾留给菡儿的……看到菡儿的笑脸,臣妾便想着那是磐儿在对着臣妾笑;听到菡儿的笑声,臣妾便想,磐儿在冥冥之中,也应听得到这笑声吧……”
慕容映霜再也说不下去,她的泪水,不知何时已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低下头抹泪,她再次悲伤得不能自已。
轩辕恒终于从座上站起,大步走到她身前,单膝点地蹲身来。
他伸出一手,抚上她满是泪水的脸,一边用手指轻抹着那泪水,一边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
想起睡梦中像极了眼前之人的俊俏少年“磐儿”,慕容映霜的双眸竟又涌出新的泪水。
而眼前之人,自是不会懂得这泪水的含义吧!
见慕容映霜又再落泪,轩辕恒轻叹一口气,动情说道:“霜儿,失了磐儿,朕的哀伤不会比你少!”
“真的么?”慕容映霜似乎一点儿也不相信。
“朕怎会骗你?”轩辕恒面色凝重,他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说得如此认真,“朕曾经如此期盼那个孩子!”
“皇上真的期盼过他?如果磐儿也曾得到过他父皇的一丝不舍,是否也可算得是一个安慰?”慕容映霜茫然叹道。
“霜儿……”
“皇上可知道,我们的磐儿长得什么样子?”慕容映霜紧紧盯着轩辕恒的双眸。
曾经,她极度恨痛这个狠心的男人,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做清理后宫的诱饵。她也曾想过,或许轩辕诺说得对,是她误会并错怪了他,失去孩子并非他的本意,可她仍然因此恨他,并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痛斥他!
如果不让他的心与她的一样痛,她又如何能够放得下这份仇恨?
面对她的提问,轩辕恒轻轻地摇了摇头。
“臣妾时常在梦中见到我们的磐儿,他大约十岁的样子,是个俊俏至极的少年,长得与皇上如此相像,尤其是这鼻子、这眼睛、这眉毛……与皇上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霜儿,不要再说了……”轩辕恒低语打断了她,声音略有些沙哑,深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呵!”慕容映霜轻笑一声。望见那丝伤痛,她终于确信,面前这个冷狠无情的男人,对那个本可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孩子,也是不舍的。
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我们还会有纬儿……”轩辕恒将慕容映霜轻轻拥入怀中,任她的泪水在自己肩头滴落。
“这将会是臣妾最后一次为磐儿落泪!”
慕容映霜伏在他肩头说道,“有他父皇的一分悲伤与在意,他也不枉在臣妾腹中来过这数月了……”
悲伤,迟早要淡忘!而那永无消弥的恨意,也终是要暂且放下的!
“霜儿,你仍然恨朕?”轩辕恒轻轻问道。
慕容映霜已收起了泪水:“有悲伤便有恨,等哪一日没有了悲伤,臣妾便不会再有恨了……”
轩辕恒轻轻放开慕容映霜,再次用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情许诺般说道:“朕会让你,忘记一切悲伤!”
她顺从地,放弃了一切反抗与主动,只静静地承受着,承受着那久违而又如此熟悉的一切!
被他抱着的慕容映霜如在云雾中翱翔,禁不住一阵迷茫痴醉。直到听到珠玉丁当碰撞之声,她才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已被他抱着穿过了内室那道珠帘。
“皇上不可,此处并非华碧苑!”向来侍寑,她都是在华碧苑中,今日又怎可破了例?
“傻丫头,有何不可?此处是朕的乾元殿。”轩辕恒宠溺低语。
乾元殿,是他的住处,但不也是他平日召寑嫔妃的地方吗?
心中一阵莫名嫌恶,慕容映霜急道:“乾元殿是皇上召寑嫔妃的地方,而臣妾身为容华,怎能在此处……侍寑?”
抱着她的轩辕恒脚步一滞,低头审视了她老半天,才道:“朕召寑嫔妃的地方是在偏殿,这寑室向来是朕一个人的地方。霜儿可是第一个进入此地的嫔妃,知道么?真是不识好歹!”
宠溺轻责着,他已抱着她到了床榻之上……
让慕容映霜意想不到的是,一切竟是如此熟悉自然,水到渠成,渐入佳境!
当她从疲累之中酣然入梦,再从酣梦中幽幽醒转之时,羞赧地发现锦被下的自己竟是不着寸缕。
抬起头,她便撞见了那双魅惑至极的星眸,此刻正含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己。
望着轩辕恒带笑的星眸,慕容映霜的心不禁窘迫地急跳起来。轩辕恒麦色健实的肩臂露在锦被之外,又让她忍不住脸颊一红。
以往侍候他宽衣解带,她向来脸不红心不跳,为何今日竟如此羞涩?
慕容映霜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即将暗淡下来。看来已是黄昏时分,她已在他的乾元殿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虽说为皇帝侍寑是她为妃的本份,可一帝一妃,这大白天的躲在寑殿中做这种事,让一众宫人内侍都在门外和殿外等候着,说起来也实在让人不禁羞愧。
“霜儿醒了?”轩辕恒含着笑意轻声问道,完全不知她心中正转着不知该如何面对宫人内侍的古怪念头。
“嗯,臣妾这便回含章殿华碧苑去。”慕容映霜点了点头,便要下床返回殿中。
“霜儿便这个样子回去么?”轩辕恒暧昧一笑,凑近她耳边轻道,“不如,朕抱霜儿到后面洗浴一番?”
“不了,谢皇上,臣妾回去再洗!”慕容映霜略感窘迫。
“那么,霜儿便到浴池侍候朕沐浴吧!”
突然冷然说着,轩辕恒掀被下床,随意披起一件便衣,便向殿后浴池走去。
皇上下旨要她侍候,自己还能拒绝么?慕容映霜无奈一叹,看来他是存心要与自己“共浴”了。也罢,洗得清爽些再踏出这乾元殿殿门,总好过如今这个样子回去吧!
披上室内一袭白色薄纱,她跟在轩辕恒身后,绕过几道屏风与曲径,踏进了寑室后方的温泉浴池。
帝皇的居所用地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宦宦人家也无法比拟的。慕容映霜抬头看时,才发现这是一方顺着地下温泉地势而建的浴池。
池中温汤翻滚,室内烟雾缭绕,好一番玉池仙境景象!
此刻,在那玉液仙境之中,那俊美如神人的帝皇已站在冒着轻薄水气的池水里,向她伸出了麦色健实的一臂,轻声道:“霜儿,过来!”
如仙幻境中的缭绕雾气从他面前飘过,让他的俊颜与星眸皆如梦如幻,让人看得不大真切。她似乎看得到他眸中的宠溺与脸上的轻笑,可真要定神细看,他脸上竟又是那万年不变的冷冰淡然,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亲近。
他的一句“过来”,让她不敢有片刻的迟疑。掩起心头不该有的羞赫,她拂掉披在肩上的薄纱,拿起池边一方为帝皇侍浴的方巾,轻抬玉足,小小翼翼地迈入那冒着仙气的泉水之中。
池水温热而舒适,越往中间走,泉水便越深。但那轩辕恒所站之处,泉水尚未及他的肩头。
大着胆子,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水淹过足踝,再淹过膝盖,然后,便是没过她的腰腹。她走得更加小心而谨慎,不仅因为尊贵的帝皇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更因为从不识水性的她,对那渐行渐深,慢慢越过她胸背的水越来越生出丝丝恐惧来。
足底突然一滑,她心中一慌,“啊”地惊叫一声,整个身子便沉入水中。
温热而略带咸味的泉水猛然灌进口鼻之中,直灌落肚。她一阵恐慌,手足无助乱舞。随着心底巨大的无助与绝望之感涌起,她猜想,自己该会就此溺亡了吧?
惶然无措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腰身也被人轻轻搂着托出水面。她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咳嗽起来。
“傻瓜,这样浅的水也会呛到!”带着宠溺怜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竟一点水性也不懂么?”
慕容映霜努力喘咳着,直到气息稍微平顺下来,才娇喘着说道:“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懂水性!”
“喝了好几口泉水吧?”轩辕恒带着轻责的声音继续问道,“好喝么?”
尚未从溺水的惊恐中回过神的慕容映霜,睁大被泉水浸湿的双眸,呆呆地望着眼前帝皇冰冷的面容,茫然摇头道:“是咸的,不好喝!”
仿佛峭冷的冰面突然融化,轩辕恒突然“呵呵”一笑,俊魅迷人的梨涡乍然浅现:“真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