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别看慕容太尉在皇兄面前像位忠臣,可老百姓知道底细的,都道他不是个好宦……梦儿是担心,皇兄该不会为其女美色所惑,以致重用奸臣,祸害朝野……”轩辕梦儿说得一本正经。
“好了好了,说得越来越没谱了!作为长公主,不该随意指点后宫,更不该随意议论朝臣,难道这些,梦儿都不知道么?”轩辕恒状似宠溺不耐,神情声音却更冷,“若没有什么事,你便先回南宫清凉殿吧,朕此刻正忙着呢!”
“梦儿才坐了一会儿,话还没说完,皇兄便要下逐客令么?”
“你还要说什么?”
见轩辕恒问她,轩辕梦儿原本嗔恼的脸,又换上了神秘的笑意:“皇兄,梦儿听说,你准备下旨召镇守西北边关的神威大将军回朝呢!皇兄此举果然高明,朝中有了神威大将军霍萧寒,便不怕太尉手执兵权了。”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轩辕恒脸上的寒冰又厚了一层,“是你到赵王处打听来的?”
此事,他除了与轩辕诺商议,还从未与其他宦员提起过。
“不是啦!皇兄你怎么能冤枉三王兄?他向来对军政机密可都是守口如瓶的。”轩辕梦儿掩嘴一笑,“实话告诉皇兄,是梦儿无意间碰到父皇与三王兄说话,不小心听到的……”
“你的话都说完了?说完便回去吧!”轩辕恒淡淡说道。
轩辕梦儿早已习惯了他的言行清冷,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如此,梦儿便告退了!”
转身向房门处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贼贼地笑道:“皇兄是不是终于遇上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正望着她走出的轩辕恒神情一怔:“胡说什么?”
“梦儿哪有胡说?据梦儿打探回来的各路消息,皇兄定是对那慕容映霜动了真情。”说着,她竟转身站直,似是又不准备走了,“皇兄,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梦儿真的很想知道呢!”
望着自己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幼妹,轩辕恒终于从案后站起,踱步来到轩辕梦儿面前:“你说你终日在宫内宫外无所事事,脑子里尽是些什么奇怪念头?你已经及笄,看来是该嫁人了。慕容华鉴与你青梅竹马,对你也向来百依百顺,一心呵护,朕便下旨为你与他赐婚如何?”
“什么?要我嫁给慕容华鉴?”轩辕梦儿一脸震惊,“梦儿便是此生嫁不出去,做个老姑娘,嫁给阿猫阿狗,也不能嫁给他呀!”
“他有什么不好?太尉府的二公子,年轻英俊,足智多谋。无论家世与人品,整个洛都,朕再想不到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当你的长附马了!”
“我才不要!莫说他是慕容嵩的儿子,即使不是,梦儿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不想嫁给他,你为何又天天与他腻在一起玩耍?”
“与他一起玩耍,便是要嫁给他了么?皇兄这是什么歪理?”
轩辕恒一时气结,沉着脸道:“慕容嵩之事,或是有人故意传出流言,败坏他的名声。对于此事,你今后还须谨记‘慎言’二字,莫再随意揣测!”
见轩辕恒说得严重,轩辕梦儿只好老实地点了点头:“梦儿记下便是了。”
双眸一转,她又调皮笑道:“可是,皇兄还没有告诉梦儿,可是对那慕容太尉家的五女儿动了真情,可是爱上她了么?”
“胡说!身为帝王,说什么动真情,说什么爱?梦儿不觉得可笑至极吗?”轩辕恒极为不耐。这位皇妹,一派胡言乱语,真是顽劣至极!
轩辕梦儿眨巴着一双美眸:“可是梦儿真的很好奇,皇兄当了皇帝,虽说不得不对后宫雨露均沾。可是,皇兄难道就真的没有最爱的女子,难道就真的不羡慕父皇与母后么?父皇此生,为了只爱母后一人,当初不仅把摄政王府的八百嫔妃遣散了,先帝钺皇叔驾崩之后,父皇更是为了母后,连皇帝都不当……”
“难道梦儿也要朕为了哪个女人,连这皇帝都不当么?”轩辕恒眸光冷冷地瞧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妹,“朕若不当,难道由梦儿来当?”
想起秋若兮白天恳求她的话,她心中不禁有点烦乱,琴声也不自觉地变得纷忧不宁。
轩辕恒有后宫三千,嫔妃仪态万千,皆是绝。今夜,他又不知召何人侍寑了。而她作为嫔妃之一,有何资格总在他面前为其他妃子说话?
她问问自己的心,自从为轩辕恒引荐秋若兮,而他又真的召寑她之后,她真的感到欢欣么?
或许一开始有的?可当秋若兮今日在她面前显露出那娇羞神情之时,她为何觉得如蝇在心、如鲠在喉,并不舒心畅意?
她果然是落了后宫嫔妃的俗套,虽不屑于与人争宠,却也不愿主动与人分享君恩。她并不期盼轩辕恒的临幸,可也不愿把这恩宠当作自己的所有物般,拿出来与自己的好友共享……
“霜儿今夜有何心事?”帝皇清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打断了她一声断一声续的琴音,也惊忧了她烦乱的心思。
转过头,她发现一身黑色宽袖常服的轩辕恒,正站在苑前望着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到她的住处来之时,不再前呼后拥,也不再伴随着内侍“皇上驾到”的尖声通传。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郑重其事地穿上那身上朝的冠冕服来宠幸她。
以往,他皆是在他的乾元殿沐浴更衣之后,再声势浩荡地摆驾去五位宠妃的宫殿,更一到便早起,从宠妃住处直接去上朝。
可自猎场开始,除了有严格规定的每月逢一至逢四,在其余的日子里,他总会突然地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兰苑,以及如今所在的华碧苑。
他不再黑发高束,也不再一身隆重繁复的朝服,并以旒珠挡住尊贵容颜。他甚至披头散发,衣饰随意,独自前来,温柔给她一夜恩宠。
当然,每到更天时,他的近身内侍总会带着他上朝所须的一切衣饰,立在她的寑房外等待侍候。
在猎场兰苑之时,有好几次当她清晨醒来,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他曾如此宠溺她,甚至不需要她早起服侍他穿戴!
可此刻,这尊贵的帝皇,在昨夜被她惹恼之后,对她的宠溺仍会不减分毫么?
“臣妾见过皇上!”她站起身来,向他屈膝请安。
不管他将如何对待她,她对他始终只有恭谨与顺从。这是她在后宫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万全之策。
“霜儿今夜琴声幽怨,难道是对谁人有恨意么?”他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眼神清冷地瞧着她。声音之中,却又透着一丝她往日没有听到过的戾气。
看来,他还在为昨夜她莽撞引荐秋若兮之事生气?
“臣妾琴声向来如此,又何来幽怨之说?”慕容映霜柔声解释道。
轩辕恒从中鼻孔冷哼一声,抬步走到她身前,“是么,霜儿时常在房内弹奏,朕也曾数次耳闻,为何往日却听不出这幽怨恨意?”
他曾经听过她的琴声么?慕容映霜只记得,每次得知他来,她便立即放下手头的一切,静立苑门迎候。
她倒记得不甚清楚,轩辕恒到底是哪一次到来之前听到了她的琴声。
“怎么,不愿请朕入内?”他眸光冷冷地斜睨着她。
“臣妾请皇上入内安歇!”慕容映霜再次恭顺行礼,盛情邀请。
一面暗忖,她已一面随他走入了房内。
又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慕容映霜心头一阵狂跳,来不及躲避与反应!
“昨夜,霜儿过得可好?”他嘴角那抹恶作剧般的轻笑,已带上了讥讽之意。
“臣妾很好!”慕容映霜理好了衣衫云鬓,轻轻回道。
“果然,真的很好么?”轩辕恒突然双目一凛,低头更近地逼视着她,“朕昨夜如霜儿所愿,翻了你的好姐妹秋长使的牌子,霜儿定然甚感欣慰吧?”
“臣妾代长使妹妹,谢皇上隆宠盛恩!”慕容映霜沉静说道。见轩辕恒双眸紧紧地盯着她,想起秋若兮楚楚可怜的眼神,虽有些违心,她却鬼使神差地说道,“秋长使为人纯真活泼,还请皇上对她多加怜惜!”
“霜儿如此尽心尽力地为好姐妹说话,可是要在宫中拉帮结派么?”他又再冷然一笑。
“臣妾不敢!”
“那么,是为了什么?”
“她是臣妾的好姐妹。宫中女子,有哪一个不日夜期盼着皇上的恩宠?”她想,这句话必然是他愿意听到的。她话中甚至有讨好他的意思,她也是宫中女子,同样期盼他的恩宠,“臣妾不过是可怜妹而已!”
“后宫三千,霜儿都可怜她们么?”
慕容映霜抬眸扫了他一眼,又再低首:“霜儿有什么资格可怜她们?”
“哼!”他又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霜儿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么,朕便再送霜儿一句话,若想安心待中宫中,只须管好自己的事便好,明白么?”
慕容映霜顺从地点了点头。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只能点头称是。可是她的心是自由的,她想些什么事,念些什么人,他又如何能够束缚得了?
“这便对了。”见她顺从点头,轩辕恒的声音变得柔和,“朕还想让霜儿明白,在后宫之中,并不需要什么朋友,更不需要什么好姐妹,只须有朕一个,霜儿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