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锦程。如果对他不愧疚,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岳萌脱口而出,然后瞪大眼。
若水问:“当然什么?想还是不想?”
“我……”岳萌颤抖地捂住心脏,突然站起来,“我去找元皓,不招待你了!”
若水沉默几秒,问:“你去哪里找他?我送你去吧。”
“也行。”
两人出了门,正好遇到岳妈妈回来。岳妈妈看到若水,笑道:“若水怎么来啦?你们去哪里,不吃午饭?”
“一会儿回来吃。”岳萌拉着若水匆匆往前走。
岳妈妈说:“元皓来了,在楼下!”
岳萌一愣,回头看着她,哦了一声。
下楼后,两人看到了元皓的汽车。
元皓从车上下来,看到若水时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
岳萌对若水说:“我改天找你。”
“好。”若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打车走了。
岳萌深吸一口气,走向元皓。
元皓拉开车门,她坐上去。汽车开动后,她说:“我们去旁边的公园走走吧。”
元皓一愣,不是去学校吗?不过想到还没吃午饭,去公园走走也好,吃了午饭再去学校比较合适。
把车停在公园外,两人并肩走进去。
公园里很多老人和小孩,大家看起来很悠闲,不像上班的人那么行色匆匆。
走了几分钟,岳萌看向元皓:“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元皓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当初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就死了!你当时连自己的命都不肯要,就为了救我这个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美是丑的人。你当时那么好,好到你无论怎么伤害我,我都记得你最初的样子,以至于我永远放不下你,永远在心里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当初的美好,足够我无条件原谅你任何事,哪怕你杀人放火,被全世界唾骂,我都会在最后给你收尸!可是现在,我不想让那件事绑架我一辈子,哪怕你说我不知感恩也好……”
“等等!”元皓打断她,有些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
岳萌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居然忘了吗?难道那场遭遇,只是对她来说很重要,对他却不算什么?
“你忘了吗?”她突然觉得很讽刺,忍不住苦笑,“14年前那场地震,我们被困在一墙之隔的废墟里,你把唯一的一瓶水给我喝、唯一的一瓶粥给我吃,你安慰我,让我不再害怕……就因为这样,这十四年来,我要么死心塌地等着你,要么摇摆不定地想着你。不过现在,我觉得够了!”
元皓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爱他,是因为这样?可是……
“可你居然忘了?这是在对比我有多愚蠢吗?”
“你弄错了。”元皓说,“我没有。”
“是吗?”岳萌苦笑。
元皓知道她误会了,误会他没有忘记那件事,但其实……
“在我身上,没发生过你说的事。”他说。
他知道,昧下这件事才是对的,这样可以得到她。但突然间,他觉得太可笑了。他一直以为她还爱着他,但她似乎爱错了人。
“怎么可能!”岳萌叫道,难道那是她在做梦?哪怕不和他在一起了,她也不要接受这种可能!那是她的记忆,宝贝的记忆!
“我也想问,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
“当然是你啊!”岳萌惶恐地叫道,“你是A市人!你去那里旅行!你遇到了地震!你掉了子弹壳的项链!”
元皓的瞳孔猛地一缩:“项链?”
那是最不愿提及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她在开学典礼上遇到她,她带着子弹壳的项链。
他猛地看着她:“项链上……是不是刻着一个数字?”
“是啊!”岳萌狠狠点头。他知道,所以是他对不对?
“我的数字是13。”
岳萌一呆:“你说什么?”
“13。”他无力地说。果然错了,一直以来就错了,他曾经得到的爱情,是不经意偷来的。
岳萌摇头:“不可能,明明是……”
她一顿,难道,她真的弄错了?可如果不是他,会是谁!
“你不是说你去了那里吗?”岳萌控诉地问。
“我是去了,但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元皓说,“我和我弟弟,还有一群朋友,一起去的。我记得,我有提过,我有个朋友在那时死了。”
“你……”岳萌当然记得。那是她追求他的时候,想和他套近乎,想提起地震时两人的互相帮助,结果刚起了个头,他就说……
“我不想提那件事了!我朋友在地震的时候死去了,我不想再提,你懂吗?”
她看到过那场灾难的生离死别,明白那种痛苦,马上点头,并且把项链藏到衣服里,再也不敢把子弹壳露出来让他看见。
在追求他之前,她本来想把项链还给他,结果他怔怔地看着项链,用一种他不懂的语气说:“送你了。”
那时候岳萌如获至宝。
现在,岳萌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个反应。是因为,项链让他想起那个朋友吗?
难道……
她愕然地瞪大眼:“救我的人,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元皓深吸一口气。
“是你朋友?”死了……那个人已经死了?
元皓沉默半晌:“算吧……”至少曾经是。
岳萌身子一晃,转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她……她这些年做了什么?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纠结在元皓身上,辜负了郦锦程?
“数字是19对不对?”元皓问。
岳萌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骗我是不是,是你!”
“不是!是锦程!”元皓飞快地说道。
岳萌身子重重一晃,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怎么会变成锦程?
“是锦程,19是他的生日号数。当时我们一起去旅行,他被埋在一家超市下……”
岳萌倒吸一口气,废墟下的声音一道道传进她耳朵里……
所以你是一匹马?
我是A市人,过来旅行的。
我这边是超市,有吃的。
这个墙不厚,我想办法掏一块砖出来,把东西递给你。
你握住我的手,我可以感受你的体温和脉搏,你不会睡过去的。
我们牵着手死,黄泉路上也有伴了。
我感冒了,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下面困着,病情加重了。
要是我们死了,黄泉路上你给我当老婆吧。
岳萌泪如泉涌,捂住脸痛哭:“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你不是说你朋友死了……”
“如果是19,就是锦程的。”元皓沧桑地说,“死掉的朋友是另一个,我当时和他困在一起,结果他死了,我活着。那个项链,是大家一起学枪的时候做的,外表都是一样,只是子弹壳上面刻的数字不一样。我……”
元皓顿了一下,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继续说:“我当时和那个朋友困在一起,刚刚地震时,我们找到出口爬出去了,结果我的项链掉了,他去帮我捡,恰好余震,他又掉进去了……所以,你懂吗?我以为你捡到了我的……我不想提起那件事,太愧疚了。”
岳萌捂住心口,已经没兴趣听他的故事,耳朵里只有一句话疯狂叫嚣……是锦程!是锦程!是锦程!是锦程……
她猛地起身,拨足狂奔起来。
她怎么可以这么笨?怎么可以弄错了救她的人?
A大有一座小型喷泉,年代久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很爱往里面扔硬币,那里就变成了一个许愿池。
岳萌曾经以为那条项链是元皓的,和他分手后,伤心地把项链扔了进去。后来,她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
多少年了?十……十二年了,它还在吗?
岳萌跑进A大,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冲向许愿池。
许愿池里波光粼粼,硬币在清澈的池水下反射着光芒。
她毫不迟疑地跳下去,伸手穿过水、穿过满池的硬币,想找到那条丢了十几年的项链。
“哎!”岸上有人叫道,“不准偷许愿币!”
“呜……”岳萌痛哭,一边哭一边寻找。
岸边来了许多人,先前都以为她是要偷硬币,后来觉得不对劲,一个个地不说话,站在岸边对她指指点点。
过了好久,校警走过来:“同学,你在找什么?”
岳萌回过头,哭泣着说:“我丢了东西……”
“什么时候丢的?”
“好久……好久了……”岳萌哭道,“好多年了……”
“好多年?”校警一惊,“那肯定不在啦!现在许愿池每年淘一次,淘起来的硬币都捐了!”
岳萌一怔,看着他:“你说什么?”
“捐了啊……”校警呐呐地说。
“每年……淘一次?”她绝望地问。
“是啊,你先起来吧。”
若水身子晃了晃:“那要不是硬币呢?别的东西呢?哪里去了?”
“当然是扔了!”校警皱眉教训道,“我说你们许愿就许愿,别的东西就别往下面扔了……”
“呜……”岳萌蹲在水里,痛哭失声。
……
郦锦程拿着一束白菊,走进别墅的客厅。
这是他的私人别墅,曾经在这里和岳萌度过一段短暂又快乐的时光。他本来以为,这时光会持续到老,终究是他错付了。
他把白菊放在桌上,缓步上楼,推开卧室的门。
他们曾在这里亲热,他还记得她的笑靥和哭喊,偶尔会主动和大胆。
也在浴室里恩爱过,但他更喜欢如老夫老妻一样看对方洗漱,全然不顾什么形象。
郦锦程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带上门下楼。
何必再想这些事,何必再给自己找不自在?他今天是来彻底道别,永远也不要再奢望了!
下了楼,看到桌上的白菊,他从兜里掏出戒指盒,打开来,里面是那枚陈旧的戒指。
他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阖上盖子,把盒子放在了白菊旁边,孑然一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