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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归故乡居长安

当今圣上只会打仗却不识多少字,此事少有人知,可诸位异姓王及其亲近将领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因而当看到那位年轻极了的皇帝将圣旨一抛,只道他是念不出来上面的字,发起了脾气。这等圣旨,他大概也没那个精神像背祭天诏书一样死记硬背。眼下怕是要丢丑了吧?

只是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大出意料!谁成想那位皇帝竟然吼出了一首诗。虽怪模怪调,但却雄豪自在,霸气无匹。尤其,这首诗歌的意境、意思,恰当的应了眼前的景儿。

大风起,送诸王!

而且细细品味之,这首短句诗歌里还含着那位年轻皇帝的警告呢。虽有“安得猛士守四方”的忧虑,却同样有“朕临天下武威壮”的自信满怀,豪情壮志。

这首诗歌,真是这位年轻不识字的皇帝所做?

宋煌的话自有传号小校传播四方。恰其中一个传号小校也是有心人,心思玲珑,纵马高呼“守四方,武威壮”。其余小校听了也有样学样,跟着纵马高呼。这些传号小校所过之处,便卷起了“守四方武威壮”的狂呼呐喊。呐喊声一层递进一层,一浪高过一浪。

便是在这等壮阔波澜当中,八位异姓王各怀心事的上路了。

点将台之上,宋煌按剑静立,目送着那些异姓王带着各自的将领亲军消失在军阵当中。

“迟早送尔等真正的上路!”

微醉的状态叫宋煌更加的放肆,不仅理直气壮的剽窃了一首诗歌,还丢下了一句豪言壮语。当然于平凡人而言是放肆,于王者而言就是霸气了。至少宋煌麾下的将士们只觉得自家将军皇帝霸气的很。

“送程仪”送的可不仅仅是诸位异姓王,还有几位外放的国公郡候。以燕国公马云锦,秦国公高昌顺,韩国公樊黎三人为首,一共二十一位国公郡侯来到台下,行臣下之礼。

宋煌走下点将台,视线扫过台下众人。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人,但是每次见他们宋煌都忍不住感叹人不可貌相。

马云锦,“六马”之首,一个有些俊秀的不似男子的汉子,清秀和善,若非他叫马云锦,若非他衣白甲骑白马,只怕会给人当成白面书生。高昌顺,有些矮的敦实汉子,脸黑如碳,面相憨厚,反倒是更像一个田间农夫,最叫宋煌深刻的是《朝露夕拾》里记载其“以一百残兵占领商楼城(商地第三重城)”。樊黎,中性美的女子,一身盔甲英姿飒爽,她是此刻唯一敢抬头直视皇帝,并且眼神暧昧的人,“嗜酒而好男女色”,宋煌拿不准之前项尚羽和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腿。

其余人也都多有不凡之处,且大多出身草莽。这些人,包括皇帝“项尚羽”,却是用自己的行动真正的诠释了“王侯将相宁有种”这句话。

宋煌相信这些人绝大多数、乃至全部,都是忠诚的!除了皇帝位,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所能得到的所有!哪怕名义上他们不是异姓王,但实质上,外放封地的他们与藩王诸侯何异?宋煌不认为这些人还会背叛他,做反骨仔投靠到其他异姓王麾下。

往后这些人中大概会有人成为他帝国的毒瘤,但眼下他们仍是坚守巩固国家政权最坚固的基石与墙垣。狡兔未死而烹煮走狗,大蠢驴也!宋煌封那么多国公郡侯,一方面是收拢这些有功将士的心,另一方面何尝不是用他们来平衡那些异姓王势力?

帝王平衡术,现学现用!

宋煌亲自搭手扶起马云锦,高昌顺,樊黎,唤起了各位,道:“诸卿!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天下仍未大安。流民,匪患,天灾,疾疫,饥荒,邪教,凡此之事应当重视。各地全赖诸卿看顾。大乱之后,宜予民休息。然兵事不可忘,忘必危!朕在中央,必全力支持尔等。尔等不负朕,朕亦不负尔等也。你我君臣共勉!”

“是!陛下!”

“好!酒来!”宋煌大喝一声。

左右对望一眼,还是赶忙搬来酒水。

马云锦劝道:“陛下,这酒还是免了吧?”其余人也纷纷进劝。项家军不知道自家大将军不识字的少,可大将军那一碗倒的功夫可是无人不知无人晓。现在大将军做了皇帝,若是酒后失仪,发酒疯倒是小事,就怕会损及皇家威严。

宋煌以前毕业酒会给好友送行的时候可没少喝酒,此刻兴致一上来哪里还管其他,“既是送行哪有不喝酒的道理?”众国公郡侯一人满一碗。宋煌瞪了一个近身侍卫一眼,那好不识趣的小子才给宋煌倒满一碗。宋煌高举大陶碗,大喝道:“众兄弟,这天下咱们打都打下来了,谁也别想从咱们手里抢走。谁敢抢,揍到他娘也不认识!干了这杯酒,这天下永远都是咱们的!”

这感情牌打的响亮,众开国重臣听的热血沸腾,豪情满腔,齐齐的与皇帝碰杯,酒水四溅。

仰天一灌,好家伙,又是一团火!之前的“烧虎口”的酒劲儿还在呢,这会儿旧火添新油,那还得了?迷迷糊糊中,宋煌好像砸了酒碗,又好像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本宋煌差不多两天两夜没合眼,中间还在一个女王身上研磨了好一阵子,再之后就是两口烈酒下肚,如此一番两番三番的折腾下来,这位年轻的皇帝这一醉就足足的躺了两天!

在宋煌还在熟睡的时候,年轻开国皇帝“一碗倒”的事迹就在朝野内外传开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料笑资。在万年县还有这么一个段子。说是有一落魄潦倒偏又嗜酒的老书生去一家酒馆里解馋。酒保问他要多少,他说“一碗”。酒都是论吊讲壶卖,碗只做容器,没这么卖的,酒保又看他一身穷酸样,直说太少不好估价卖不了。哪知那老穷酸道:“少呼哉?不少也!便是今圣也是一碗量,足矣。”弄的连掌柜也没辙,乖乖给了一碗酒,就当是送神吧。而随“一碗倒”同样流传开来的,还有那一首“大风歌”,一时间脍炙人口——当然传颂时“朕临天下”改成了“君临天下”。

帝王事,便是天下事。

乾书房,皇帝寝室。又醉又睡,做了两天春秋大梦的宋煌终于苏醒了过来。由一群娇俏温婉的宫女的服侍打理一番,又饱食了一餐,精气神饱满的宋煌就端坐在了龙椅上召见朝臣。

那群朝臣自然又少不了拿醉酒一事劝谏皇帝,说什么“明君该当……”“臣听闻古之贤主……”“陛下乃天下人楷模……”,引经据典,排比类比,夸张暗喻,总之变着法的教宋煌该如何如何做好皇帝,贤皇帝。一下子就将宋煌大梦初醒精神杠杠的好心情给败坏了。

这也就罢了,更叫宋煌不爽的是,文昌省钟毓期,就是那个一副傲骨铮铮,正义凛然的钟丞宰,竟然递折子弹劾内务省总监卫子午,言其以公谋私,借职权之便利贪污利己,数额巨大,以致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请圣明裁决。

怎么?欺我宿醉刚醒,脑子不清,趁机搞事?宋煌知道这三省向来不合,互掐的厉害,之前因为封王一事三省少有的尿到了一个壶里,现在王也封了也送走了,这文昌省就屁股一撅,尿到内务省的裤子上去了,这射的也够远了。

宋煌看过了那份折子,文采飞扬,辞藻华丽,一股铿锵正气扑面而来,闪的眼瞎,说了一句“朕知道了”,便打发走了钟毓期。这老家伙倒也走的痛快。

“不知好歹!”

据宋煌所知,这个钟毓期还是项尚羽宰了金朝丞宰后点名提上来的,直接从门下行走提了三级提到了当朝三公之位,已经是位极人臣了,这老家伙倒好,前脚刚谢恩,后脚就来拆项尚羽的台,而且拆的最欢!而今封王事刚定,又是他跳出来搞事,宋煌真想问句:您老没病吧?

卫子午那老头有没有问题宋煌不知道,即便是有,暂时也不宜处理。再说了,旧金朝国库空的能够遛马,大宋朝的钱全掌控在赵胖子手里,朕管那个卫子午是清是贪?

宋煌接着召见了“二马六兵”这些留用在身边的将士,得知他交代的事情一切已经就绪,便不打算在拖了,召见了文昌省下礼部尚书及左右侍郎,让他们准备明日的“加朝”。昨日初九错过了一朝,加回去便是。

做完这些,宋煌便让刘陈恩领他去御花园里逛逛,开开眼,散散心。刘陈恩经过几天的修养身子骨也恢复了,重新顶替仍在治伤的曹化恒。因曹化恒救了皇帝一命,而其人又是刘陈恩举荐的,自然刘陈恩也得了宋煌的赞许。

第二天,辰时刚到,金銮殿前的鱼钟龙鼓敲响,紫荆大开,众臣入朝。

群臣跪,山呼万岁,再起。

这一次,大家可是准备充分,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好叫皇帝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肱骨之臣。就等着那老太监高呼一声“有事早奏,君臣共议”了。大宋如今朝制是“一朝一日”,自然就不说“无事退朝”了。无事也得在朝堂上待一天。

然而众臣等来的却不是“有事早奏”,而是一道圣旨。

圣旨?众臣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臣有本奏!”钟毓期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说道。

宋煌道:“钟丞宰稍后,等刘大伴念完圣旨再说不迟。一日朝会,有的是时间。”

钟毓期无奈退回班列。

刘陈恩走上前台,展开圣旨:“顺天应命,皇帝诏曰:旧金既亡,气数已尽。新宋初建,万象更新。大安定都五百年余,享天数气运已尽。朕起于梁地,兴于梁地,梁地实乃大宋气运之根本,命数之源头也!兼,梁地地处神州腹地,辐射八方,沃野千里、风调雨顺,得天眷顾。故,朕定迁大宋国都于梁地大梁城。改大梁为长安。朕居长安,威加海内,长治久安!另,改大安为北都,置北都大总管府。特封,‘飞虎军’大将军刘莽为北都大总管,代朕总领北都诸事。钦此!”

朝堂一片死寂!

这一刻,他们的脑海中依稀回荡着这两日流传的“大风歌”: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看着下方仿佛被雷劈呆的大臣们,宋煌冷笑不止。

大安城,已是困龙必死之局,破不了的。既然破不了,那就跳出去,另辟一片新领域,开一番新气象。也好叫尔等臣民知晓,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又究竟是谁说了算!

寂静的金銮殿内,刘莽洪亮的声音格外刺耳:“臣,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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