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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命缘尽,二人缘起

某条偏僻至极的青石板道,商丘雅下了车,目送马车消失在尽头拐角。

残月昏光下,商丘雅突然微微一笑,虽一身平庸穿戴却雍容娴雅、贵不可言。檀口嘴一张,一颗绿色药丸便吐了出来,滚到了地缝里消失不见,商丘雅戏谑嘀咕一声“小丫头。”

抬起头,只见巷子另一头的尽处,一个人靠着墙,双手抱胸夹着一刀,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单,清冷寂寥。

商丘雅微微点头,心中微酸微痛。对这位曾经一刀断流黄河大壶口瀑布的当世豪杰英雄,商丘雅心里有着无尽的感激,更有无边的愧疚。只叹息造化无情弄人,她是商家的大小姐,如今更是主持操家偌大家业的一地之王!她有数十万的将士要养活,万里封地要经营,家里还有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扶,周遭更有虎狼环伺……又因为是女人,在属于的男人天下里,更要争气!

当年那个一气之下拎一柄剑扛一个包袱,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潇湘女侠”早已成追忆。

抱刀之人也点点头,似乎尽在不言中。

一扇门打开,商丘雅默默的走了进去,一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上来,“小姐!”

“都准备妥当了吗?”

“诸事妥当。”

“嗯。”

越往前走,院子越宽敞,明亮,渐渐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竟有,仆从如云卫士如丛,暗处更用黑影蠕动,这分明就是一处豪门巨宅,守备森严。

商丘雅行过一个院内宅院,忽闻男女欢好之声,脸色顿时气的雪白,“这个逆子!”刚欲去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忽又想起什么,一甩手,“等回了卫地再收拾他!”当今皇帝十八岁已经占有数城,争霸之气候渐成,而自己这个儿子就知道玩女人,玩女人,简直废物!

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将夫君打下的大好基业传承予他?他又如何能守住这份基业?凭我一个女人,这场面又能撑多久?商丘雅心烦意乱。

另一遍,玉玑跳下马车,笑道:“死胖子,绕着万年县跑一圈儿,我就饶了你。”赵更明两条腿直打颤,“姐姐,姑奶奶,祖奶奶,您知道万年县多大吗?”玉玑道:“卫王殿下的钱也是那么好收的?”赵更明粗着脖子,“姐姐,您不当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十万金呐!够再养五百铁机重骑了。”

玉玑一脚踹过去,“哼哼!若卫王殿下龙胎暗结,你这死胖子又是大功一件吧?”玉玑将“大功一件”咬的死死的,似恨不得吃了赵更明一身肉。赵更明这回不说话了,“嘿嘿嘿”一脸讨笑。玉玑道:“耍心眼?也不看姑奶奶师父是谁。滚!一圈,少一步我割你十斤肉。”

赵胖子哭丧着脸点头。等到玉玑离去,赵胖子揉了揉两颊肥嘟嘟的肉,轻轻叹息,“不往自个儿身上沾些污点,咱以后可怎么活啊?商丘雅啊,商丘雅,就看你自己争气不争气了。”然后,跑起来!

于是在不久之后,闻鸡而起的人们就看到一个穿着贵气逼人的圆鼓鼓胖子,迎着朝阳在街上奔跑,所过之地都给汗水浸湿一片。

大安城西有座山,名为清凉山。正如其名,四季清凉。山上有清凉寺,声名不显却也香火不绝。玉玑径直来到山半腰,入了清凉寺,轻车熟路的来到后院,叩响一间柴扉。

“进!”

一推开柴扉,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就扑了出来,直叫玉玑皱眉不已。入了茅屋,玉玑道:“师父,那人死了没啊?我挖坟的铲子都准备好啦。”竟然去刺杀姑奶奶预定的男人,咒不死你!

“你这孩子,就是口无遮拦。”玉玑的师父,自然就是神算子姬无病,一身道袍超凡脱俗,其非凡气质甚至叫人能第一眼忽略其足堪冠绝天下的容姿。

当然,姬无病真正冠绝天下的既不是她的皮囊,也非超凡出尘的气质,而是她的算无遗策,神机妙策!“空城绝计”,“草人借箭”,“虎狼奇袭”,“四渡四返金沙河”,“明修桥,暗过江”……一桩桩一件件,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无不令人叹服敬佩,以为神人。

玉玑往里头探头探脑,“切!还没死。那老太监也太没用。师父要不你让我补一刀?”姬无病晓得自己这个徒弟是个什么性子,不和她计较,道:“若非那个老太监,你现在就该哭坟了。”玉玑下巴一扬重重的哼了声。

玉玑往秦有方的眉心印堂刺下最后一针,叹道:“也该他命里有这一劫。好叫他知道,这天下事又岂是一人一剑所能定的?早先窝在终南山不出,只说时机未到。如今他偏偏下山,何苦来哉?”

玉玑撇了撇嘴,“活该。”

“可有将消息带给龙宝宝?”

玉玑“嘿嘿”一笑,“我多绕了几个弯。先叫她急上半天功夫,谁叫她对我不假辞色。”姬无病叹息一声,“你啊。”擦了擦手,姬无病取来一张纸,写下一行字,叠好放入信封,“反正你也闲着无事,就再去一趟宫里。把这份名单交给那小子。向他换取天白山冰莲子,金翅龙雕血,怪神鱼,以及火凤花。这些东西天下难寻,但宫里从来不缺。”

玉玑一听就知道这些天材地宝是用来救那没种男人的,满腔的不乐意,故作扭捏羞涩,“师父,人家在选秀前不想让他见到我嘛。”姬无病道:“你若不愿,就叫卢齿吧。刺杀一事这小子也有份。你去见他,也算是警告。另外,名单里的都是当世辅君佐王之才。”

玉玑一听“辅君佐王”,眼睛就斜盯在信封上,撇撇嘴,“什么才不才,能比得上师父?”姬无病点了一下玉玑光洁额头,“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为了男人连师父也卖。术业有专攻,你真当师父是神人不成?打天下与治天下又岂能相混?你要是不要?”玉玑丢下一句“当然要”,抢过名单就一阵风走了。

姬无病看着浸泡在药筒里的秦有方,淡淡的呢喃道:“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救你一命。天定你我缘尽了……”

离开茅屋,来到清凉寺的厢房,姬无病研磨铺纸,落笔行云,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写出如此磅礴大气,龙飞凤舞的字,“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心事尽去,思绪延绵。

“此书,就定《风林火山》吧……若叫《姬子兵法》,该被后世人取笑:区区女流也敢妄称‘子’?”

窗外黄莺鸣啼,厢内道姑写书。

大安城东阳县朝阳街,菜根酒家。

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黑衣青年跨步走入,腰上悬剑,威武不凡,剑状浓眉下一双含威虎目扫了堂内一眼,只见堂内满席,一室吵闹。市集小民、书生文员、贩夫走卒、江湖行客汇聚一堂,或是猜拳斗酒,或是谈古论今,或是说传奇讲演义,还有一老一少祖孙两拉琴唱曲,小丫头咿咿呀呀一句“潇湘夜雨打飘萍,玲玲丁丁,只叫好人儿莫负了妹妹这份情”,直招来好一片彩和打赏。

恰时临近门前,还有一落魄书生趁着微醉兴致作诗一首,以抒发怀才不遇之悲愤,“他朝若了心中志,敢笑翰林不识书”,直引来人笑骂其“狂妄”。那落魄书生直骂回去,“无知,无志!”

世间百态,一堂装满。

这黑衣佩剑青年,正是微服散心的宋煌。半宿贪欢享尽美人体,可谓身心透爽,精神大畅。心想着反正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去城东送诸王,也无心再睡,直接就招呼一伙人微服出紫禁,趁此机会看一眼这大安城。好歹也是在这城里登基为帝的。

逛至玄武湖,听闻“神仙下凡除厉鬼于玄武”,就想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正好玄武湖畔有一三层“菜根酒家”。至于那些随从则暂时打发了,反正暗处还有“梨山刑徒”。

挑巾小二凑上来,上下打量一番宋煌,黑衣佩剑,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咋又一个呐?记得不是昨儿个吗?”笑脸试探着问:“这位爷,可是要三楼靠窗位置?”宋煌狐疑的看了小儿一眼,“嗯!”小二忙哈腰引路,心想:“昨儿那人倒是彬彬有礼,像个书生,今儿这个一看就是位真爷!伺候好了没准儿有大赏。”

三楼则清静许多,仅有两桌人。小二将宋煌带到左边靠窗第二个位置,正巧可以临高俯瞰玄武湖。宋煌心情大好,取出一枚天圆地方的金钱,“一壶提神的茶,最好的。其余的赏你。”小二差点欢喜的晕过去,心里大呼今儿撞了泼天大运了。这一枚金灿灿的天启宝钱,扣了茶钱,若不去烟花之地,剩下的足够他吃用半年了。

远眺玄武湖,只见大风吹的湖面荡漾,天空阴云沉沉,湖面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景致一般。不过细看,会发现湖中心的两片小岛有些古怪。好家伙!那小岛竟是被什么一劈劈做了两半!难怪有些怪,原来两片小岛是可以聚拢拼凑成一座更大一点的湖心岛。

宋煌心想:“刚才有人说那湖心岛原先是一座,现在却是两片,难不成真是被老太监和秦有方劈的?等老太监醒了我非问问不可!”

不一会儿那小二端上来紫砂壶沏好的百花露,察言观色之后乖乖的退下了。喜滋滋的小二只觉得身子骨都轻几两,回到楼下,却正好见一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短发女子跨入堂内。一身跑江湖的紧身暗红色短打,还留着一头短发,这特征实在太刺眼了。

小二张了张嘴,暗道:“呀呀呀!今儿是大业四月初七没错啊,我真记错儿了?”记得,是前日有人特意交代有黑衣佩剑青年和红衣短发女子会与昨日相会,不是今天呐?心有疑虑,小二忙不迭走上去,近处一看才看清,乖乖,好大一美人儿,那眼眉,那小嘴儿,那圆鼓鼓,亏的小二阅人无数,反应不慢,“这位……女侠,可是预定了三楼靠窗的位置?”小二都没注意到,大堂内的吵闹声都小了许多。更有人只顾着看美人儿,将酒灌到了鼻孔里。

“哼哼!带路!”那女侠却是得意一笑,说道。

“小姐!错啦,错啦!”又有一人卷一阵香风冲入,“小姐,今儿是初七,昨儿才是初六,时候过了。”

小二望去,得,也是一个美女,而且更娇更嫩,哎,只叹非我命啊,这等美女也只有王侯公子有命享咯。

“哼!本将……姑奶奶怎么可能记错时间!今天分明是初六。你问这小二。喂,你,今天初几?”

小二脑袋一歪,他还想知道呢,“今儿……今儿是初……六吧?”那娇嫩丫头恼道:“你这小子真眼说瞎话。今天明明是初七,你却说初六。你会不会数数啊?小姐,今儿真是初七,小刀没数错儿。老爷他们正在准备启程呢,咱们再不去就迟啦。”

暗红短打女子“哼”的摆手,道:“本姑奶奶聪明伶俐,记性好着呢,数人头从没数错漏一个,六和七我还会数错?说出去笑掉大牙。今天就是初六!你硬要和姑奶奶唱反调,信不信姑奶奶再把你打晕丢野外去。”

丫头小刀心里哀叹,要不是昨天打扰你练枪被你打晕,会错过时间吗?

暗红短打女子又“哼”一声,“喂,三楼靠窗第二个有人等着没?黑衣佩剑的。”小二忙不迭点头,“有有有。正等着呢。”就是……昨儿也有一个,一坐坐到下午。不管了,反正您怎么问小的怎么答,有错有漏不赖我!

“哼!怎么样?”

丫头小刀张了张嘴,凌乱了,呢喃道:“该不会……孙家那位也记错了?”暗红短打女子一挥手,“哼!懒得管你!不想再被姑奶奶打晕就候在这里。小二,前头带路!”

看着自己小姐骄傲的扭着翘臀上楼,小刀急得不行,“不给你打晕我也要急晕了。要是误了启程时辰,老爷还不杀了我啊。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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