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鼓励的丑女孩更加热爱她的工作了。不久，女孩又发现某单元四楼住着个老爷爷，老人似乎没别的事可做，常常是报纸一入箱，老人家就听到声音，开门出来取报。女孩想，老人一定很孤独，他没别的事可做，几乎是在门内等待着呢。于是，她对老人说：“老爷爷，以后我再送报纸，敲一下门，您就出来取，省着开箱了。”老人笑了：“这丫头真有爱心。”
受到夸赞的丑女孩心里头温暖得不行，她大约头一次听人夸她好！于是，她对老人观察得更细致了。她发现，这敲门的办法还是不行。有时候敲半天门，老人家才出来，他不是在厕所里，就是躺在床上休息，因为报纸的投递不是那么准时的。她想，年纪大的人，听到敲门猛地一起来，可能会出现意外。她观察了一下，老人的报箱下摆有些翘愣，打开后，好半天关不上。她就对老人家说，您把锁头开开，我明天替您换个好一些的报箱……一年过去了。有一天，报社里来了一位打扮很入时的贵妇人，直接找到老总，跟他商量，要求把那个投递报纸的丑女孩挖走，专门护理她年迈的父亲。她对老总说，老人家怀念在那旧楼里去世的老伴，说什么也不肯随她到公寓里住去，这让她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担多少心。她一直想为老爸特色个保姆，又苦于没合适的，怕惹老爸生气，现在终于找到了，这女孩太理想了。
老总笑了，他让秘书把那丑女孩叫到办公室，对那位贵夫人说：“尊敬的女士，这个女孩我不能割爱。我早就关注她了，所以，当她创造出业绩来的时候，只是表扬，并没按时髦的作法给她多重的红包，目的就是看她的气量。而她经受住了考验，于是我想让她挑更重的担子。一个人才放在这样规模的企业里跟照顾一位老人相比，发挥的能量会更大。”老总转身问丑女孩，“你的意见呢？”
“无论老总给我多高的地位，我想，我愿意在八小时外照顾那位老爷爷，并且不收任何费用。”女孩说，“我可能擦过上千个、换了十几个报箱，而如此重视我劳动成果的，莫过于他老人家。我这样做就是要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看看，这精神用在发展事业上，会有什么结果？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报纸发行比预计的要高出许多，靠的就是这精神。”老总自豪地说。
丑女孩为什么要换报箱呢？她的答案连老总也没想到。她说，我长得这样丑，谁都不喜欢，难道报箱肮脏或者难看就有人喜欢了吗？所以我要给它换个好些的，就这。
老总提拔这位丑女孩负责发行部的工作，后来，又让她当上了老总助理，经常带着出入一些公交场合，并主动给客人或者朋友作介绍。他说，平庸的女孩因为美丽而可爱，超凡的女孩因为可爱而美丽，这就是我们的报纸形象。
现在，《社区胡同》报已经成为省城发行最大的报纸。有人说，那老总使用的是丑女孩效益，但老总说，原因很多，而丑姑娘功不可没，她打开了他的一系列思路……劣子还家听说刘小虎在监狱表现还算不算，立过功，获得两次减刑奖励，刑满释放时，场领导打算把他留在监狱办的厂子里当工人，那样他既不用愁今后的就业吃饭问题，还少了受歧视的烦恼，多好个事儿呀，哪知道他偏偏不领这份情，哭着喊着要求回到梨树沟子里来，说是哪里栽倒的还要在哪里爬起，他这是啥意思？尽管上级做过多少次工作，梨树沟子人表面答应，可见他果然背着行李卷儿回来了，村子里好多青壮年劳动力都跑到村口那棵大梨树下，把他堵在那儿啦。
刘小虎见乡亲们堵住村口，他行李卷一扔，噗通就跪在地上：“父老乡亲们，我刘小虎对不住大家，我回来是请你们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做下半辈子人。”
“刘小虎，大家早就当你死了。本来没人想找你麻烦，可你倒是回来，给大伙添这份烦恼做甚！”
刘小虎跪在地上，半天没话。
正在这时，就听咳嗽一声，大家都不吱声了。原来是老支书拄着根棍子来到。老支书是村子里的象征和主心骨，虽然早就退下来，可大伙仍然习惯听他的。
“咱既然已经答应上面了，就不再难为他。刘小虎，你可以在梨树沟子生活。南山坡那儿正好废弃了间水泵房，你就住那儿吧。不过我告诉你，山坡上的地任你种，山坡上的财富任你取，就是不许你到村里来，如果越过这棵大梨树，那我可就帮不了你啦。”
“爷爷……”刘小虎还想说什么。
“别叫爷爷，折我的寿，就叫老孙头或者孙华玉。水泵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不满意，你哪里来，还回哪里去，记住我说的。”老支书扔下一句圣旨样的话，转身回村去了。
刘小虎跪了半天，人都走得一个不剩，他找谁解释？只好去了山半坡的水泵房。
拒绝刘小虎进村，这不能怪老支书不通情理，事儿不管摊谁身上，也难以接受。
刘小虎原先是个苦娃，他的爹妈早在他3岁时就双双得病死了，扔下个小虎瘦得跟猴似的。有人说，给他送乡养老院去跟孤寡老人做伴，或者送县民政局让上级想办法。当时在任上的老支书说：“不可。他好歹是咱村的娃呢。咱们村自打解放，六零年都没饿死一口人过，哪能让他这么点年纪就跟老头老太太做伴，毁了他一辈子呀。”老支书的话就是山沟里的最高指示，山沟里乡亲们今天你一口，明天他一顿地把个刘小虎拉扯到18岁，长得可真像小老虎般壮实。老支书还出钱供他上学，跟老支书的孙女杏花一同读完高中，成了梨树沟最有学问的人之一。刘小虎感激梨树沟的父老乡亲对他的养育之恩，自己张嘴闭嘴说是梨树沟的儿子，说将来一定报答乡亲们，尤其对老支书，简直就是亲爷爷。可那年秋天，他帮锁柱叔家盖房，晚饭喝了一点酒，跟杏花往回走，路过那片小梨树林时，竟然兽性发作，把杏花按在地上就扯她的衣裤，若不是乡亲们赶来的及时，杏花那闺女就毁在他手里了！刘小虎强奸未遂，被判刑8年。老支书一片热心肠换回这么个报应，所得脑袋直往树上撞，恨恨地对绑上警车的刘小虎说：“咱梨树沟自打建国以来，就没出过蹲大狱的，没想到你这狼崽子给破了纪录。记住，今后不许你沾这山沟的边。”
哪成想，这小子刑满后，仍然要回梨树沟子来，梨树沟子人心里能不“刺挠”么？
刘小虎单身一人，在水泵房里住了下来，水泵房下是村里前些年修的水库，上面是山林。刘小虎去山林里打柴烧，砍得全是满身是硬刺的老乌眼子树，这种树山沟人没有烧的，它是越繁殖越旺盛。刘小虎砍了老乌眼子树，一定要栽上好树种，而他从来不捞水库里的鱼，说是闻见鱼味就恶心。老支书听了他的行为，也就淡淡地说：“杏花的事是我们家的事，跟大伙没关系。小免崽子做事还像个人。只要不进这村子，共产党不许饿死活人的。”
村子外多出个刘小虎来，人们可就多了不少事。山沟里小河套里清冽冽的水里再也没女人夜里洗澡了，山坡上有强奸犯，那是闹着玩的嘛。
转眼到了春节。年底，刘小虎等在村口，求办年货的乡亲跟老支书捎话，要求大年初一让他进村给大伙磕个头。老支书就俩字：“不可。”刘小虎不敢违抗，大年初一跪在老梨树下的雪道上，冲村里磕头，把积雪跪化了一个大坑。大伙望见了，相互告诫：“别理他。尿罐子再怎么刷，难道还能变成饭盆？”
刘二虎就那么起早贪黑地砍老乌眼子，栽好树，没事就一个人喝闷酒。喝多了，夜里远远地绕着村子转，引得村子里的狗开锅似的叫。村民们找老支书，要求把这个扰民的强奸犯撵得远远地。老支书说：“他爹妈坟子在梨树沟呢，只要他不迈过老梨树，咱不能赶尽杀绝，共产党的天下，不是单属于谁谁谁的。”
老支书那样的仇恨，都这么说，大伙也不好再说别的。仍旧由着刘小虎砍老乌眼子树，喝醉了绕村子引逗狗们乱叫乱咬，有时半夜扯着嗓子唱歌，那声音比嚎丧更难听！
没人理他。其实，坐过监狱的人一般人还真不敢惹，人们暗暗抱怨政府，一个犯人，再期满也还是犯人，怎么就答应他回梨树沟子来添乱呢？
8月的一天下午，村委会召开会议，请老支书来讲句话。党员们觉得刘小虎在监狱里立过功，又放着留厂的待遇不受，回来为山沟更新了好几十亩林子，算是有悔罪表现。有的人心软了，毕竟26岁的人啦，好歹得成个家不是？如果他真的能改好了，就让他回村吧。但是，大家等老支书发话呢，老人家付出的最多，受的伤害也最重。老支书道：“我一个要死的人啦，哪能总说了算，你们定的，我服从。”大家就再没话了。
这时，村外狗叫乱成一团，就听有人吵。支委们出门一望，只见刘小虎喝得歪七斜八，舌头硬得话都就不囫囵了：“让我进村，水库要完了……”
这是什么屁话！水库年年加固，从未出过事，好生生地怎么就完了呢？水库完了他应当往山上跑，哪有回村里来找挨淹的道理？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赚回村里看看，那得大家同意，老支书点头！人们没谁理他一个醉汉，只有一群狗汪汪乱叫，刘小虎到底不敢越过梨树一步，吼够了，边哭边朝山坡上走去，渐渐就没了声音。
开会的人愣了半天，觉得刘小虎刚才不像纯粹耍酒疯。大山里的天，没个定准的，说水库要完，会不会上游山里下暴雨了？人们省悟过来，大喇叭一喊，带齐工具就直奔山半腰的水库。可来到大坝上，所有的人都大张着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水库真的是漏了水，渗漏成一个小洞，那个洞里塞着刘小虎所有的被褥、衣服，看样子仍然堵不住，醉鬼刘小虎把被褥向四面贴紧洞壁，中间一小孔，他死命钻堵了进去……若不是这醉鬼拼出性命堵住水窟窿，梨树沟子这阵就成了二水库！
老支书搂着刘小虎的尸体放声大哭：“小虎呀，你伤害大伙一次，大伙不该伤害你一辈子呀。你想回家，走，跟爷爷回咱家吧。”
体壮的男人们轮流抱起刘小虎的尸体，大家跟在老支书的身后，排成长长的队伍……悲情牛仔服栾玉香酷爱写作，写了好多文章，也有见报的，但一直没有写出有影响的东西。苦恼之际，她想，基层部门容易接近老百姓，可以搜集积累一些创作素材，就主动要求调到玉林社区工作。可是，社区的工作五花八门，忙乱得很，去了一个多月，头绪还没理出来呢，哪里找得到写作的感觉？栾玉香认为自己这步棋是一时冲动走错了，心中烦闷，恰好儿子小悦放暑假吵着想奶奶，她就带着小悦到了乡下。
奶奶住的地方极其偏僻，是个工农混居区，有煤矿，有森林，老百姓的日子却过得很苦。栾玉香跟婆婆说了会儿话，突然问，这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人和事，她想写点材料。婆婆听了，高兴地说：“你在大城市工作，见识多，快去看看郭秀秀吧，她就够你写一阵子的。”
栾玉香心中大喜，带上点礼品，按照婆婆的指引，就去了郭秀秀家。
郭秀秀正在家里给丈夫擦洗屎尿，她知道栾玉香在城市工作，以为多大个官儿，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听栾玉香说明来意，如遇青天，激动得热泪盈眶，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遭遇。
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原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可四年前，丈夫在井下出了事，虽然保住了命，却成了类植物人，终日躺在床上，吃饭得喂，大小便跟小孩似的，靠秀秀擦洗……秀秀想，下矿井，总得有人受伤，丈夫这样子，也算为国家奉献了，她只当找了份工作，护理丈夫，有工资，也能维持生活……哪想到，她们十岁的儿子亮亮却得了一种怪病，浑身上下一片片地发红、发紫，还经常高烧。眼看着亮亮的病情一天天加重，郭秀秀心里急啊，忙把丈夫托付给邻居照管几天，她带着儿子去市里医院看医生，医生说，亮亮得的病叫红斑狼疮，而且是最难治的那种，若想救他一命，至少要十万元以上，并且只有两成的把握！郭秀秀晕头晕地回到家里，不料又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轰来：丈夫所在的煤矿因为经营不善，宣布破产，她丈夫没人管了！
“他不是工伤吗？国家有政策的呀。”栾玉香奇怪地问。
郭秀秀的丈夫当时确实是工伤。可是，当年的工伤名额已超员，如果如实上报，那么矿领导这一年的奖励就泡了汤。所以，领导就批示将此事瞒下来，待明年有了缺口，再给补上，然而，这个矿的伤亡事故年年超额，郭秀秀丈夫的工伤事宜也就一直压着没报，秀秀也被蒙在鼓里……现在推向社保了，郭秀秀的丈夫没记录，社保当然不负责！在这关键的时候没了生活来源，三口人的命都保不住，哪里敢奢望给儿子亮亮看病？
郭秀秀的经历听得栾玉香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这是一个多么震撼人心的素材，发表出去一定有影响力！她问：“你没往上反映吗？”“怎么没有？”郭秀秀哭着说，“我市委、市政府都找过，现在的事您也不是不知道，你推他，他推我，研究、调查，好几个月也没结果，可俺孩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呜……”
“太好啦！”栾玉香一拍床沿，吓郭秀秀一跳，她猛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就解释道，“嫂子，我是说这帮官僚，他们越是极端不负责任，就越是容易引起上级重视。我一定把这事写了发表出去，替你一家讨个说法。可真，亮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