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长得很美:高挑的个头,婀娜的身段,瀑布般的长发,樱桃似的小嘴,白里透红的肤色,明亮有神的眼睛……要多漂亮又多漂亮,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可想而知,追求她的人趋之若鹜。细心的人发现,小芳只在两个男孩之间徘徊。他们跟小芳一个单位。很显然,小芳要在这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个了。
这两个男孩一个叫杰伟,一个叫涛涛,他们都很优秀: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都是本科学历,杰伟是综合办主任,涛涛是信息科科长,两个人都有房子,也有都车子,家庭条件也不相上下,杰伟的父母都是某中学的教师,涛涛的爸妈均是某科研机构的技术人员……别说小芳,就连她的闺中密友也难说哪一个更优秀。
嗨,你别说,小芳还真有心计——她让杰伟和涛涛每人写一篇文章,介绍一下自己。她说,虽然跟两个人交往了几个月,但对他们并不真正了解。
不愧是大学生,两个人的文笔都很好,都把自己夸得跟一朵花似的,好像只有他才是小芳男朋友的最佳人选,只有他才能给小芳带来幸福。
小芳就是小芳,她灵机一动,决定改变一下策略:让杰伟去描写涛涛,涛涛去描写杰伟。她说,这样子她有可能了解得更全面一些。
涛涛仅用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
杰伟却用了整整三天时间。他分别调查了涛涛的同学、朋友、老师和家人,然后洋洋洒洒把文章写出来了。
小芳看了两个人的文章后,给涛涛发了一条短信,她说涛涛,对不起,我们没有缘分。这就说明,她选择了杰伟。
涛涛很不服气,心说凭什么啊?他心里清楚,他怕杰伟被小芳爱上,把杰伟写得十分糟糕,说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给邻居家的锁眼里塞火柴棍,上课期间不好好听讲,偷偷剪掉前排女同学的辫子,给课桌上的粉笔盒里塞青蛙吓唬老师,说他品质败坏,不孝敬父母,趁出差机会嫖娼,等等。也只有涛涛知道,这些完全是他杜撰的。这样一个人“劣迹斑斑”的人怎么会被小芳看好呢?涛涛实在想不通,便找到小芳质问缘由。
小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是把杰伟写的文章拿出来交给了涛涛,让他自己看去。
难道杰伟把自己写得“五毒俱全”,头上长疮脚底板流脓,坏透了?涛涛半信半疑地接过杰伟的文章,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红——杰伟写的全是他的优点,说涛涛很聪明,很勇敢,富有爱心,善于交际……当然,在文章里,杰伟也客观地分析了涛涛身上存在的不足。
不待小芳说话,涛涛面红耳赤地说,就是吗,相对于我的优点,我那些缺点微不足道,不值一提,难道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吗?
小芳说,杰伟是抱着客观公正的心态去写的,说明他对你是负责的,也是为我着想的……
涛涛打断小芳的话,叫道,小芳,我也爱你!
小芳不为所动,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作为一个爱人,不能仅仅盯着对方身上的弱点和缺点,必须从平凡中发现对方的亮点,观察到对方身上的可取之处,这样的爱情才能天长地久。杰伟对于情敌尚且有宽广的胸怀,何况对待他所爱的人呢?!
涛涛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如斗败的公鸡。
红手印
听说罗老汉病了,儿子罗红急忙从城里赶了回来。
罗老汉水米不进已经三天了,全靠输液维持体能。罗红私下问医生,父亲究竟得了什么病。医生告诉罗红,经过全面检查、化验,罗老汉身体各个器官没有毛病,可能是心思病,再加上身体过于虚弱,这才病倒了。
父亲有心思病?不可能。罗红感到匪夷所思。自己在单位混得也可以,房子买了,车子也有了,儿子聪明伶俐,活波可爱,妻子也贤惠,老人家还忧愁什么?多次让他进城,他又不去,说自己才六十多岁,年轻着呢,不需要别人养活。难道是父亲想要个老伴?也不可能。自从母亲去世后,担心他老人家孤独,曾提出给他找个伴,他一口回绝了。莫非父亲跟左邻右舍闹别扭,产生了过节?不会。父亲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啊……罗红胡思乱想,也猜测不到父亲有什么心病。
爹,现在条件好多了,你别俭省,想吃啥就吃啥,把身体拖垮了,自己受症。罗红来到父亲床前,一边给他修剪指甲一边探听他的口风。
罗老汉叹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太年轻了……不该按那个红手印……我后悔啊。
罗红恍然明白了,父亲是在后悔三十年前不该按红手印!
那是1978年,父亲只有三十岁出头,年轻气盛,和村里另外17户农民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在大包干协议上按下了手印,属于集体的土地承包到户,一年内就解决了村里所有人的温饱问题。但是,村里二十多年也没迈进小康门,父亲肯定是在自责这个。
罗红摇摇头说道,爹,您错了,在那个环境下,您按红手印是对的,那次红手印拉开了咱国农村改革的序幕……您按的手印如今在国家博物馆里收藏着呢,您应该感到骄傲啊。
不是那次,是四年前那次按红手印。罗老汉打断儿子的话。
四年前那次?罗红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罗老汉强撑着坐起来。罗红忙给父亲端了一杯水。罗老汉喝了一口,等缓过劲来,断断续续说道,2006年,沈书记要回省了,我和其他村民代表,按了红手印,又把沈书记留了下来。
沈书记就是沈浩。对于沈浩,罗红并不陌生。罗红是小岗村人,经常回来,或是通过电话,知道沈浩和村里的不少事情:2004年,沈浩被安徽省委组织部、省财政厅选派到小岗村担任村党委第一书记。他到任后,一家一户吃顿饭,一个多月就把全村108户跑了两遍,摸清了小岗村的家底。随后,他跑上跑下争取到帮扶资金50万,把村里道路修通了。为了让村民致富,他通过党员的带头示范作用,培育壮大葡萄特色产业,办起了葡萄文化旅游节。2006年底,沈浩在小岗村任职三年届满,村民便派了十个代表,按下红手印上书安徽省委组织部、财政厅,强烈要求把沈浩留下来,再带领他们干三年……父亲就是其中按手印的代表之一。
罗红不解地说,爹,您后悔什么?
为了咱小岗,沈书记丢下九十多岁的娘,把十几岁的女儿送到乡下读书……他是把我们小岗当成他的家了,把小岗的老少爷们当成他的亲人了。老人邱世兰的拐杖折断了,行动不便。沈书记趁去省里开会的机会给老人捎了根拐棍来。韩庆江是村里的五保户,生活困难。有次生病住院花了四千多块,是沈书记给他拿的。沈书记的工资不高,自己也很俭朴,一双五块钱的棉鞋穿了好几冬……要不是按那个红手印,沈书记也不会留下来,也不会累死在小岗。提起往事,罗老汉感慨万千。
沈浩是个实干家。小岗村修路期间,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来到工地上,和村民们一起扛水泥、拌砂浆,摸到什么干什么。有一次泥砂浆溢到了路边,一时找不到工具,急得他袖子一捋,用双手舀着泥砂浆往路中间泼,一边泼一边念叨:“这些东西放在路中间是宝贝,放在路边是垃圾,浪费了多可惜!”等他忙完了,才发现手被烧了好几个泡……
罗红默了半天,动情地说道,爹,您也不用自责,沈书记虽然死了,但他死得值,小岗这几年变化多大啊?!
在沈浩的带领下,小岗村优质葡萄发展到600多亩,每亩纯收入达3000多元。他从安徽科技学院首批引进三名大学生到小岗村创业,带领村民发展双孢菇生产。他又争取来资金,全村每户发二万元加盖两层楼房,修复自来水和广播电视等设施,兴建党员活动室、卫生服务中心和档案室,建成“大包干纪念馆”,搞红色旅游……
罗红说,爹,在沈书记去世的第二天,您又为他第三次按下了红手印,请求他的家属把他的骨灰留在小岗,这一次您后悔吗?
不后悔!沈书记是为我们小岗累死的,把他安葬在小岗,是叫小岗人民永远记住他,也是让他看着小岗越变越好。咳,沈书记才45岁,还年轻着哩。我要能去替他死该多好啊。老天爷,您太不公平了……罗老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