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永州四老 (2)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宁勿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左扁舟还能拉起二胡,不是疯了,便是傻了!
声音响起之后,左扁舟似乎平空飞起,如掠空惊鸿,以快逾奔雷之速,向一个方向疾扑而上。
这个方向正是那位手持钢拐之人所立之处,他在这个地方并未曾有什么动作。
那人先是略一犹豫,大概是想判断出左扁舟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他站立方位的所在。
这是一种致命的犹豫!
待他发现左扁舟并非毫无目标的佯攻时,再撤身已是迟了一步!
他的钢拐刚刚扬起,便突然脱手而飞了。
与他的钢拐一同飞起来的还有他的一只手。
惨叫声还在喉底,左扁舟的刀已如鬼魅般划过了他的颈部。
他的整个头颅便飞了起来,这左扁舟出手也太狠毒了!
再折一人,更使剩下的三人大骇!他们弄不明白这个双目失明的左扁舟是如何准确地判断出自己几人所站的方位的!
少女压低声音道:“他的二胡声传出之后,前面如果有人,便会被挡,声音便略有变化……”
宁勿缺忍不住地道:“这种变化也能分辨出来吗?”
少女道:“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哑巴呢!”
宁勿缺不由苦笑了一下。
少女又道:“寻常人自然不可能分辨出这种极其细微的变化,但瞎子的听力本来就异于常人,何况左扁舟不是一般的瞎子。”
宁勿缺心中大为叹服,心想:“怎么连前面有没有人,人离自己有多远都能以耳听出,实在是匪夷所思!”
少女明白这个道理,而“永州四老”中剩下的三老却没有明白,他们的心中已升起了寒意,暗想:“莫非这老东西的失明是假装的?”于是他们便不敢再按原来的方法悄无声息地进攻了,而是围着左扁舟一味游斗。
如此一来,对左扁舟来说,是大大的有利了!与五人缠斗,他尚且不怕,何况现在只剩下三人,而这剩下的三人中还有一个仇青竹是受了伤的。
不过,他自己也已受了伤,虽然伤得不重,但血却流了不少,因为对手逼得太紧,自己根本无暇去包扎,时间拖久了可就有些麻烦了。
他亏就亏在基本上只能在防守中反击,如果对方不进攻,那他就只有等的份。
这时,宁勿缺忽见仇青竹打了个手势,三个人便齐齐退开至一丈之外。
然后,便见他们三人在各自的怀中一掏,掏出了一团东西,轻轻一抖,竟是软索!
少女道:“他们一定是要出歹毒的主意了!”
果然,三人已悄悄地用绳索在地上布了三个圈套。
然后,“永州三老”便故意在三根绳索附近游走,并有意放重了脚步声。
左扁舟脸上有了隐隐的得意的笑容,显然,他是为自己捕捉到了对方的行踪而高兴。
然后,他便不动声地向那边移去。
永州三老紧张地看着左扁舟的双脚。
宁勿缺心想:他们即使套中了左扁舟,这样的绳索又能有什么用呢?他只要以内力一扯,绳索还不是立断?
静静地蛰伏于地上的软索当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左扁舟对来自地面上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的一只脚终于踏进了其中的一根套索之中!
手持这根软索的人立即反手一牵。
左扁舟的身子在这猝不及防的突变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另外两把剑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两侧掩杀而上,准备要借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左扁舟以致命的重创。
左扁舟的应对可谓巧妙至极!他并没有竭力要去保持身体的平衡,而是顺势直“跌”出去,姿势古怪异常!
两柄袭杀之剑立即走了个空。
宁勿缺不由暗暗叹服,心道:“若是换了我受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准是强自稳住身子,这么一稳的工夫,对方的剑自然已顺利地进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尽管如此,左扁舟的形势也已变得大为不妙!因为此时他一方面要应付两大高手的攻击,另一方面又要受脚上的绳索累赘。这远比三个人同时攻击的威力更大上数倍!
左扁舟寻个空隙,向脚上的绳索急划一刀,没想到这绳索受这一刀,竟然不断!也不知是何物制成?
更可怕的是软索上竟安有细小的密密麻麻的倒钩,他的每一个动作,带来的却是脚上钻心的剧痛!
倒钩已逐步逐步地划烂了他的皮肉,慢慢地向里边陷了进去!
到后来,绳索已像是从他的肉中长出来的一般了。
左扁舟怒喝道:“好卑鄙!”
仇青竹冷笑道:“对付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手段不能用?”
说话间,他已经“唰唰唰”攻出三剑,每一剑都是欲一击毙敌方才甘心!
左扁舟怒极,反而默不作声了,只是听风辨位,极力防守。
猛地,肋下一痛!
左扁舟几乎是下意识地以惊人之速,迅急反转,长刀暴撩!
他的肋部立即添了长长的一道血槽,若不是他反应快捷,恐怕那把剑已全部插入到他的体内了!
左扁舟的一刀逼得攻击者不得不放弃了进一步的攻击,回剑自保!
左扁舟这一招老辣快捷,本可重创对手,但他的脚上突然一紧,使他身不由己地一滞!于是大好机会便如此从眼前溜走了。
仇青竹冷笑一声:“左扁舟,你的死期到了!”
左扁舟突然一声长啸,右手长刀划空而出!
但是长刀没有袭向任何一个敌人,而是劈向了自己左手手中的二胡。
一声脆响,一团烟雾突然从二胡的胡筒中飞散出来,迅即笼罩了那一大片空阔之地。
宁勿缺不由一惊,心道:“莫非他在施放毒烟?”
便听到那团烟雾中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显然烟雾内已是战作一团!
如此说来,烟雾并没有毒了,否则“永州三老”早已无力抗拒了!
宁勿缺忽然明白过来,左扁舟双目不能视物,所以有没有烟雾对他来说丝毫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永州三老来说,却不是如此了。
永州三老身处烟雾之中,目不能视物,便也只能像左扁舟那样以耳辨形。但这种功夫,他们又如何能与左扁舟相匹敌呢?
更何况左扁舟只有一人,而他们却有三人,在这烟雾之中,左扁舟可以逢人便杀,而他们三人却不能如此,他们得防止误杀了自己人!
这种局面,实在是困窘万分!
永州三老见烟雾一散开,便已察觉出不妙,想要立即抽身而出,却已被左扁舟一阵猛攻冲乱了阵脚,一时辨不明方向。同时,他们又感到四面都有潜在的危险,不由人人自危!
在宁勿缺看来,他所见到的便是一团笼罩了方圆三四丈的烟雾以及听到烟雾中的刀剑交击之声,呼喝声,闷哼声!
后来,已有惨叫声!
烟雾中,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为了防止被同伴所伤,不时有人大叫:“我是老大”“是我”“啊哟,谁的脚”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可以想象得出“永州三老”此时的狼狈惨状,而他们的呼喝声又为左扁舟指引了方向。
此时的局面,已不是永州三老围攻左扁舟了,而可以说是左扁舟与烟雾一起“围攻”永州三老!
倏地,一把剑冲出烟雾,飞上了半空。
紧接着,一声惨叫,又有一只手臂飞了出来,却不知是谁的手!
“砰”的一声,这一次,是一个人影飞了出去,却不是纵掠而出,而是被一脚踢出来的!那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四五丈之外后,方砰然落地,根本无法再站起来,只能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喷着鲜血!
倏地,所有的声音都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荒野之中,一下子变得肃穆沉寂。
那团烟雾在慢慢地消散,变淡……
终于,已可以隐约看见烟雾里面的情景了。
左扁舟静静地站着,他右手的刀尖直指地面,除了他之外,站着的人只有一个了。
两个人影就那么默默地对立着,一动也不动。
蓦地,与左扁舟对峙的人“哇”地喷出了一股血箭,然后便如同一根朽木般向后倒去!
他死了。
左扁舟再也支持不住,也一下子萎坐于地!
宁勿缺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十分沉闷,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死于非命。
他心想:“看样子左扁舟自己也受了重伤,我现在溜走,大概他不会赶上来吧?”
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身边的女孩,但又怕此时的左扁舟已不需对敌,自己一开口,恐怕会立即为之所察。
他有心要在女孩手上写字,却不敢去寻对方的手,至于她的背,他是万万不敢像她一般在自己背上那样划拉的。
正犹豫间,他突然听到有清脆的击掌声,“啪啪啪”,节奏很慢,一下一下分得十分清楚。
宁勿缺心中奇道:“左扁舟为何要击掌?真是古怪得紧!”
细细一看,不由大骇!因为击掌之人并不是左扁舟,而是从对面一个平缓的山坡上走下来的人!
宁勿缺暗暗心惊,思忖道:“怎么江湖中人一个个都如此行踪诡秘?”他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见她正目不瞬转地望着前面,也是一脸的惊愕!
远处走来的人颇为高大,而且走路的姿势很是潇洒,只可惜他蒙着面。
再潇洒的人,一旦蒙着面,就会因此而大大逊色了,因为蒙面之后,总有不够正大光明之嫌。
蒙面人击掌道:“左扁舟不愧是武林四刀之一,永州四老群起而攻之,居然也还胜不了你,佩服,佩服!”他竟拱了拱手,也不顾左扁舟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动作。
左扁舟缓缓地道:“阁下深更半夜来到这荒野之外,就是为了向老夫说一声佩服吗?”
蒙面人道:“当然不是,我还要谢谢你。”
宁勿缺吃了一惊。
左扁舟沉声道:“为何谢我?”
蒙面人道:“谢谢你替我杀了永州四老。”
左扁舟的身子似乎一震,喝道:“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笑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哈哈,你当然听不出我的声音,因为现在你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我的声音!”
宁勿缺一下子糊涂了:“明明是他的说话声,他怎么会说不是他的声音?”
正思忖间,身边的女孩已在他的背上划下四个字:“变音大法。”
宁勿缺可没听过什么变音大法,便从名称上也可以将之猜出个大概。
只听得蒙面人道:“我是谁现在已不重要,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知道我是谁,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反倒会使你在地狱中还恨着我,弄得你我都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