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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年贩子宋教习

等等。

便是要师生两人站住,于是师生两人就很默契地立定转身,发现一个约莫有六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站着。明明是他开口叫人,见到两人转身时,男孩却畏缩地退后了一步,想来是极为怕生的性格。

宋毅上下打量着小男孩,心里忽然想起了初见怜生时的场景,那时的怜生比眼前的男孩高些壮些,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干净,但是起码不添乱,不像现在这样爱跟先生犟嘴啊!想着想着男孩的形象却并没有和记忆中幼时怜生的影像重合,而是出现了另一个影像。

那个影像是……螟子?

宋毅再认真看去,发现这个男孩果然有点像当初那个小透明女孩螟子,同样有些微黄的卷发,偏瘦的面容,就连脸部轮廓的重合度也极高。

宋毅在临道上的修为发挥了作用,强大的魂识意味着极好的记忆。所以他一再在记忆中确认螟子的模样后,终于认定这个男孩和当初的女孩有某种联系。

男孩大概天性胆小的缘故。话说一半便有些不知怎么继续开口,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毅直接问道:“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谢谢”小男孩像是鼓起极大勇气,抬头说道。

这句谢谢是对怜生,以及他背上昏迷中的侠奇正说的,谢他们赶跑了渔鼓帮,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家。

怜生这才想起来侠奇正好歹也算这个村庄几户人家的救命恩人了,结果到头来只有一个男孩出来致谢,其他村里人反而躲着他们,如避瘟神。

唉,真替小侠不值。

怜生晃了晃脑袋,刚想开口替小侠接受这句致谢,不料一旁没参与打架的先生恬不知耻地接话道:“说谢谢多见外啊,不如请我们去你家喝茶吧。”

……

进屋后宋毅第一眼看到的是床板,这户人家的床板虽大,容下夫妇两人加一幼童也是极限了。屋内又没有其他床铺,唯一一张椅凳也不足铁锅大小,灶台上的碗碟数量也极少,筷子更是吝啬得只有三双。

也就是说这小小屋子只有一家三口,而不是四口。

那夫妇两人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待客笑容,嘴上虽然说着感谢几位侠士赶跑了那些黑帮大汉云云的话语,话里却有意地询问宋毅接下来要去何地,注意天色情况等等,这等软绵绵的逐客令教书先生怎么会听不出来。

宋毅只好冷笑,虽然只见过两面,他已认出眼前两夫妇便是当年逃难到三合镇的南国难民,当时他们还带着一个女儿,叫螟子。

那个怜生出了三合镇便一直嚷嚷着要找到的螟子。

真是无巧不成书,本该是如大海捞针般的事情还真就让他给碰上了。

幸好他提前留了个心眼,让男孩陪着怜生在屋外坐着,一起照看萧山疾和侠奇正,真要让他进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至于真相是什么,宋毅自己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夫妇俩早年便有要将女儿卖出去的恶劣想法,看来这些年已经付诸了行动,也因此作为值得继续盘削的对象上了渔鼓帮的名单,有了之前的祸端。

他们离开三合镇也是快十年的事情了,眼下见面明显没认出他这个教书先生。宋毅也不戳破,谈笑自如间忽然说道:“两位看着有些眼熟,恕在下冒昧,不知两位是否去过南边的三合镇?”

那妇人就要点头,却被男人一掐,那男人抢着回答道:“不曾去过。”

“这就奇怪了。在下早些年收的一名学生的家长,似乎与两位有些像啊。”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了一抹掩饰得极差的惊讶,应是已认出了宋毅。

“两位想起来了?”

还是摇头。

宋毅忽然感觉有些烦躁,这一天下来收到了太多不好的消息,让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他实在不想再与这对夫妇磨着性子绕来绕去,他们虽是两个可怜之人,可说到底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可恨之处。

面色转冷,宋毅突然喝道:“螟子现在在何处!”

从先前的婉转试探到突然直入主题,本就是普通百姓的螟子父母哪有什么心理准备,那男人一惊之下下意识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这一句话便暴露了之前所说俱是谎话,本姓阮的男子醒悟过来,感到羞愧难当,亦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宋毅面上冰冷,他心里其实对当初的螟子也有一些怜惜之情,那个小女孩手捧铜币怯生生地来到他面前的一幕,一直保留在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只是不去掀看便不易记起罢了。

“究竟有什么困难,要到贩卖亲生闺女的地步呢?”

阮姓男人已是羞于说话,那妇人倒是满脸泪流,此时拭泪说道:“先生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流民的苦,我们在大周没有身份,根本不知如何安身立业,螟子那孩子早年跟着我们只能受苦……若是能卖个好人家,起码她能活下去……我们家都能活下去。”

阮家男人眼中也有了湿意:“这些年想到那孩子,我两哪天不是以泪洗面,甚至都不敢告诉儿子他有一个姐姐……其中的辛酸苦楚……”

宋毅长叹一口气,不管这家人此时是作戏也罢,真的后悔也好,他都没有兴趣去追究了。

在三合镇的这些年他都过很安心,也很舒心,觉得生活十分美好,这种美好竟让他快忘了这天下本就是有百般喜剧,千般悲剧,万般闹剧。

人生如剧,其中的悲喜与丑善一旦过去,就确实不足再道了。

……

夫妇二人确实不清楚螟子被卖到何处,当年在流韵城的中介人贩早已无处可寻,如果硬要说有线索,也只能去现在继承了“人贩事业”的渔鼓帮内寻找答案了。

宋毅也懒得再教训两个重男轻女的成年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屋子外,男孩还在和怜生大眼瞪小眼,受伤沉睡的两个少年被怜生毫无责任心地晾在地板上。

看到脸上不豫的宋毅出来,怜生问道:“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

“……先生,我有问题。”

“路上再说。”

“……”

招呼怜生重新背上两人,宋毅便与怜生离开了白贝村。

长得像小时候螟子的小男孩挥手目送他们……再转身时,却发现了脸上有泪迹的母亲。

他的母亲轻轻抱住了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娘……你哭了?”他伸手去拭娘亲眼角的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

男孩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拍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用软糯的稚音问道:“娘,你是不是想姐姐了,我没见过姐姐,你带我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妇人真实的情绪终于溃堤,她紧紧抱着男孩。

失声,痛哭。

……

宋毅和怜生各自背着两个少年走着,沿路只有村庄的土路慢慢并入了官道。官道上,已能看见不少客商在行色匆匆地赶路,似乎想在日落前进城。

站在官道上已能模糊看见流韵城的高墙,那城墙不是一般的高,如巨人拔地而起,目测竟有十几丈。

做为大周沿布在整条沧澜江二十三座重型城池之一,流韵城建城之初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南方以吴楚两国为首的诸小国可能的联合犯境。

这种顾虑在光武皇帝时期,吴楚纵盟撕裂,两国开始经年互伐之后就消失了,二十三座高墙竖立的重城也自此兵戈操练日少,沿江商客往来渐多。

流韵商业尤为繁盛,据传城内夜不禁市,各个牌楼入夜前便会高挂灯笼,更时常有烟花盛景,照耀满城,一年三百六十余日,竟是没有多少暗淡的夜晚。

这样的繁华城市,却将自己的真实面貌隐在高墙后面,高墙景深,莫不如是。

怜生背着侠奇正,眉头紧皱地跟在宋毅后面。周围不少行人都注意到了这两人背两人的怪异四人组,指指点点着什么。

怜生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他第八次地重复了那句话:“先生……我有问题。”

他决定先生再不理会自己,就狠狠地朝他的屁股踢上一脚,因为这个问题很严峻,关系着他的人生幸福,尊师重道什么的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宋毅像是能预感到自己屁股即将遭殃,终于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怜生,直把怜生看得有点鸡皮疙瘩,才微微笑道:“问吧。”

怜生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刚才那个男孩有点像螟子……”

“然后呢?”

“我在想那家人会不会是螟子的亲人……”

“所以呢。”

怜生一怔,忽然感觉到恼怒:“所以先生你早就察觉到了是吧,他们就是螟子的亲人!”

半晌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宋毅终于叹气道:“他们并不知道螟子在哪里。”

怜生的眉头挑着,抿着嘴唇一脸不信的模样,他觉得先生是故意隐瞒螟子的消息,之所以隐瞒那便是因为那消息不是好消息。

他的直觉向来敏锐。

宋毅对他说道:“怜生,有些事情你不该这么早知道,我现在更愿意你傻些呆些……你若太早见识了这尘世下的阴浊,受了影响,我不好和你过世的奶奶交代。”

但是他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接下来要进流韵城,那很多事就不能强捂着你的眼睛不让你看……我现在告诉你,等会我要说的事很现实,很阴暗,会让你很生气。”

“但你不能发火——尤其不能对我发火,只要你不像个孩子一样爱随意发泄怒火,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螟子,懂了吗?”

一番话下来,怜生认真地听了,也认真了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

宋毅看到他这样认真,亦安心点头。

于是宋毅说了,说了那螟子的父母如何卖女求存,也说了女孩被卖一事已经陈年,若再寻线索只能去渔鼓帮一探究竟。

说完这些,他并没停下,而是继续无情地分析女童贩卖只有三种结果:第一种好些,卖入大户人家训练为丫鬟,主人家若是不坏,日子过得亦是不差;另一种是卖入普通人家做童养媳,日子可坏可好,不过现下很可能已与人成亲;最后一种最坏,自然是卖到青楼红坊先为奴,后为妓,命途多舛,亦难知生死如何。

最后,他甚至多问了一句怜生:“你知道什么是妓么?”

这样的教导,很现实,很残忍,却很容易解决问题。

怜生双唇有些打颤,不自信地说:“我……好像知道。”

三合镇并不是没有这一类职业,多为暗娼,与那些混子一类同属于那个小镇并不起眼的骯脏。

宋毅还是有些不忍,于是说道:“好像知道……就可以了。”

他看着怜生的双拳握紧又放松,泛白再充血泛红,挣扎了好一会,终究是什么动作也没做。

“很好。”宋毅对自己的学生说,“你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怜生轻轻摇头:“先生,我们进城吧。”

……

然而他们进城并不顺利,流韵城只有一座大城门,走近时师生才发现城下排起了老长的队伍,检行的军士十分严格地翻检各个行人的行李包袱。

“今天流韵城的门检怎么如此严格?”一位行人道。

“谁知道呢,听说早些时候郡守府出现了一位骑白马自上京来的贵人,整个府邸现在都在戒严呢。”

“然后全城军士就突然有了恪职办事的热情?”

“哼哼,地方上来了上峰的高官,当然要整治一清,等贵人一走,谁都知道又会变回什么样。早年从皇甫世家来的总捕头不是还肃清了全城各处违律犯罪的窝点,捕头大人一走,不到半年,又死灰复燃了。”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看到师生二人靠近,那些彼此比较熟络的路人停止了交谈。

宋毅怜生二人眉头深皱,排起了长队。

黄昏和队伍一样漫长,在夕阳就快下山之前,两人终于到了城门下,例行公事的军士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人背两人的奇怪组合。师生二人没什么随身之物,只让他翻了翻侠奇正的包袱,就要进城。

另一名军士这时走近,看了看两个昏睡的少年,又看了看怜生,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中年书生身上,冷不丁一句:“人贩子?”

宋毅睁大眼睛:“这位大人,平白无故可不要污人清白!我可是正经读书人!”

那军士满脸冷笑,又问道:“那这些少年和你什么关系?”

“学生,捡来的,捡来的学生。”宋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忽然发现自己真是见了鬼了,走到哪里都能捡到一堆少年。

看着军士还是一脸狐疑的样子,他猛然一拍手,从怀中取出一张不知多少年历史的泛黄文书。

军士接过文书一看,肃然起敬:“安阳学士府的宋教习?”

学士府是秦地乃至整个大周最重要的学府,其教学方式之新颖,风格之独特先不提,单是作为创始人的秦穆公的大名就令天下学者对学士府趋之若鹜,无不奉为学者圣地。

安阳的文印以及这文书的陈旧都做不得假,军士马上换了一副态度,恭敬地请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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