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东市
当地习俗,人死之后,要做七,一七到七七,其中一七又叫做头七,回七,就是在人死后的第七天,召回死人的魂魄,回家;七七又叫做断七,魂魄离开,再与本家无关,故叫做断七。
这中间,有个五七,又叫做侄女七,也就是说侄女一辈的人,给叔辈的做七,乞求叔辈的鬼魂保佑三年,风调雨顺;更有迷信说,要是侄女辈不做五七,鬼魂会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我们的故事,便是始于这五七。
李国涛的母亲,一个农村的小妇人,去年才刚满50岁,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小半,岁月风霜的刻印,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皱纹,此刻,坐在门前,嘴里面哭骂着,不停的抽泣,道“凭什么,她们凭什么欺负我们家……”
李国涛的父亲,坐在电瓶车上,抽着烟,沉默不语,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就像李国涛的母亲常说的,就是一头笨牛,太实诚了,只会死干活,才会被那些张姓的王八兄弟欺负,活该。
张姓。
李国涛的母亲姓张,本名张清兰,张姓在灶仲村也算是个小族了,有在当地高校做教师的,有在县政府做官的,更多的几个是在外包工程做生意的。
而唯独李国涛的父亲,张清兰的丈夫,李华,没那么出息。在部队当了六年的兵,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本以为可以升值的他,却被派遣了回籍,没有人问,李华也不说。
不同的只是,当初那些还来往的亲戚,在李华反遣后,逐渐断了往来,数年下来,好些人都忘记了,张清兰叹息道,这就是所谓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
李国涛看着张清兰在哭,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的性子本就随他爸,比较软,用当地农村的俗语便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只是一想到刚才去大姨家的情形,再怎么软的性子,也会暴躁起来。
今天正是张清兰的三叔做五七,按照当地的习俗,也要少不了张清兰一份子,可倒好,等张清兰到他家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个姐妹已经私下商量好了,唯独没有通知张清兰,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张清兰参加这次的五七。
张清兰是个急脾气,二话不说,直接找到了李国涛的大姨,灶仲村的村委主任,张丽,想要讨个说法。
以前李华在部队的时候,这张丽倒还是时常来往,自从李华被派遣回了原籍,张丽再也没有来过李国涛家了,关系也是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张丽见张清兰来,倒也是回答的干脆,生生说是几个姐妹商量好的,这次做五七就不用张清兰参加了,想着张清兰家也算是不太富裕,还要供应李国涛上大学,能省一分钱算一分钱,这荒诞的理由,任谁也知道,这只是张丽她们几个,有心而为之的。
当时张清兰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望着旁边的李国涛,指着张丽的脸骂道,“我们家国涛就是比你儿子强,连个中专都上不了。”张清兰最自豪的就是,在张氏的这几个兄弟姐妹中,倒只有她的儿子,李国涛上了大学,算是唯一一件能够让她扬眉吐气的事情了。
那张丽一听,脸就绿了,冷冷的笑道,“是的,我们家国强是没有上大学,哪能跟你儿子比,大学生,对了,这大学生一年能赚多少钱。”说罢,瞟了一眼李国涛,藐视的自言自语,骂了一句“穷鬼。”
“穷鬼”两个字,听在了李国涛的耳朵里,就像一把刀似得,一点一点的扎在了他的心口上。张丽的儿子,也就是李国涛的二哥,李国强,初中毕业了就除去打工了,跟着几个叔后面,包工程,几年下来,倒也是生意渐渐的好了起来,开始独自接活儿了,算起来,也就自己这个大学生,还在花爸妈的钱。
张清兰听这般说,也是对答不上来了,想想也是,这张丽,村委主任,本来就善于言辞,哪还能说不过张清兰这农村的小妇人。张清兰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丽,她以前不喜欢这个大姐,现在更是讨厌了,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这般话,再看看李国涛,已经脸涨的通红,杵在那儿,像个木桩子。
张清兰哪知道,李国涛心里正安安的发誓,一定要赚好多钱,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看,甚至在心里面发誓,以后要是有钱了,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张清兰不知此时的李国涛心里的想法,杵在那儿发呆,又以为这窝囊儿子被说的没话了,跟他爸一样,就是个被人欺负的命,看着自己被人欺负,大屁都不敢放一个,更是觉得窝囊了,又不好对李国涛发作。
看着门边的白色花圈,一脚踢飞了,道,“你最好保佑我们家三年太太平平的,要是我们家出了一点点事情,我保证不会放过你的。”张清兰说给张丽听的。
这般闹腾,李国涛其他的几个姨妈从里屋走了出来,尤其是李国涛的小姨,张荣,一百四五的体型,齐耳的短发,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人,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冷冷的道“这是想干嘛,还发威了是吧,我说四姐,你这穷酸样,过来干嘛,回去吧!”说罢,猛吸了一口烟,吐在了李国涛的脸上,李国涛没躲开,被烟熏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在那儿咳嗽,他的拳头紧紧的拽紧,他心里安安的发誓,以后一定要让着个小姨后悔今天的事情。
张清兰最见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被人欺负,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倒在地上的花圈,直接丢向张荣,吓得张荣不敢往前走。张清兰一把抓过李国涛的手,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众人,李国涛的眼睛也是这般,就像钩子,直勾勾的将在场的众人都看在了眼里,他告诉自己,今天受的委屈,以后一定要加倍的讨回来,母子二人转生便走。
只留的那些姨妈在后面大骂疯子,甚至那张荣还说要放鞭炮,送瘟神。
转过身的一刹那,李国涛见到张清兰的眼珠子,从脸颊划过,落在了地上,他的心疼的在滴血似得,一颗为了钱而活的种子,正在李国涛的心里产生了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