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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想清楚,走还是留

胖胖被竹夹钳住腰的时候,它的身体紧张极了。这种紧张是复杂的,腰部的麻痒让他只能用绷紧身体来阻止自己笑出声音来;它害怕自己装死装得不像,被小主人发现,然后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它担心,小主人会把他扔给猫儿做粮食,那时装不装死都显得没有意义了,它甚至认为小主人会待在那儿看着猫把他撕开吃掉。

不过幸好,小男孩什么都没有发现。它用空着的手遮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胖胖的死尸已经有什么异味。小男孩的年龄还小,对尸体的僵硬程度应该如何才算正常并没有十分清晰的概念。他的脑子里正在反复琢磨着,严厉的父亲会如何责骂自己把这只该死的田鼠当成宠物来养是多么愚蠢的主意。他应该快点处理掉它,然后在家里好好帮父亲处理好农活,把该做的作业全部做好,那样或许父亲的火气会小一些。

当然,幼小的他为失去胖胖也是挺难过的。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宠物会突然死掉,本来他还想着过会儿看它继续在健身架上耍宝呢。想到这儿,他有点难过得想哭了。

胖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宠物笼的底层“飘”了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好。瑞恩的心也“飘”了起来,感觉更不好。胖胖不敢睁眼,但是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让它偷偷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它看到了自己从笼子上的“天窗”穿了过去。瑞恩的心也同时从冰冷中暖和了起来。它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的笼子,此刻已经被轻易突破了。剩下的事情,瑞恩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小男孩打算把胖胖扔给那几只饿猫吃的话,它就从高处跳下来袭击小主人,让胖胖快些逃跑,当然,它也能趁乱逃出去。

不过小男孩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失望的他没有把胖胖当成饲料,而是真的像主人对待心爱的宠物那样把胖胖放在了地板上。然后他转身手忙脚乱地想找一个合适的纸盒子来容纳他可怜的“宝贝”。当然,他更不会想到他的这种善良使他避免了被一只戴着牛仔帽的潇洒的老鼠的攻击,虽然那种攻击并不真是为了伤害他。

小主人在厨房找不到合适的纸盒,难过的他只好返回自己的屋子去找。老天,小孩子在被负面情绪干扰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这次,他不但忘记去核实胖胖是否真的断气了,抑或还是奄奄一息的,他还忘记了关上笼子顶上的门!

朵夏尔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今天对它来说既意外,又充满着趣味。从凌晨开始,它就似乎与这两只陌生的老鼠始终形影不离了。短暂的见面,胖胖鬼使神差地被当成宠物塞进笼子,它在健身架上糟糕而逗趣的表现,瑞恩焦急的营救,肯迪奇妙的主意,胖胖逼真的表演,小主人哀伤的表情,甚至现在笼子顶上的门都开着!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它感觉有种冲动想要自己爬上三层,试试自己是否有力气可以从那个门中间跳出去。它刚来的时候很努力地这么做过,不过那时门是关着的,毫无疑问,当时它失败了。

那时的它甚至都碰不到门就重重地摔了下去。努力了几天后,它放弃了。后来,聪明而优雅的肯迪来了。再后来,它都忘记了要去再试试是否可以从笼子里面逃出去了。它原本以为,作为一只美丽、干净的花栗鼠,有着聪明的伙伴陪着,作为一只娇生惯养的宠物或许就是它该当接受的一生。而今天,它突然发现,它有了“离开”的念头。

小男孩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胖胖翻了身爬了起来。瑞恩跳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胖胖。它们感觉分开了好久。应该确切地说,瑞恩差点失去了胖胖,不过现在好了,田鼠的运气不错,它们自由了。

瑞恩毫不迟疑地从地上跃上了凳子,然后是桌子。胖胖跟在它后面,显得有点吃力。不过老鼠的爪子天生就是用来爬高的,即使胖胖的体形和一个气球差不多,虽然比瑞恩慢了不少,它还是灵巧地蹿上了桌子。否则,为什么再高的墙都挡不住“可恶”的老鼠呢?

就在瑞恩越过窗户要离开木屋的时候,胖胖突然叫住了瑞恩:“等等,我们是不是该带上朵夏尔和肯迪?”胖胖的声音有点轻,不过很明显带有恳求的口吻。它害怕瑞恩听到这些会不高兴。

“为什么?”瑞恩没有不高兴,不过它认为朵夏尔和肯迪与自己无关,毫无关系。它和胖胖是流浪鼠,另外的两个家伙是宠物鼠。它们是自由的,而肯迪它们过着“囚犯”的生活,或许它们更愿意那样。

“它们和我们不一样。”瑞恩的脚步慢了下来,不过它没有停下,“它们不会愿意离开笼子的,它们连怎么找食物都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它们?”胖胖的身子在窗框上停了下来,“或许,它们也愿意离开呢?”胖胖低着头,不敢看瑞恩。不过它还是回头看了看笼子里的朵夏尔。它兴奋地发现朵夏尔也在看着它。它连忙又低下了头。

瑞恩迟疑了。它从没有想过胖胖除了自己还需要有新的伙伴。瑞恩曾经有过很多,不过那都是过去了。从鼠群的集体中毒之后,它就再也没有伙伴了,除了胖胖之外。它感觉,只要和胖胖在一起,一起流浪,一定能够找到它想要实现的“去人类世界”的梦想。它没有考虑过胖胖想要什么。它以前一直以为,胖胖是自己的伙伴,它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这样,胖胖想要带上朵夏尔。从这个漂亮的花栗鼠出现的那一刻起,胖胖发现自己变了。瑞恩也发现了,胖胖觉得瑞恩是自己的伙伴,是自己最要好的哥们儿。朵夏尔什么都不是,不过它似乎也很愿意和它在一起。瑞恩聪明、忠诚、可以信赖,而它对朵夏尔却是一无所知的。但是,现在它必须做出选择了。它感觉如果他不说这些话,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瑞恩回来了,动作慢得不像它一贯的作风。

它重新跳入了厨房,胖胖也跟着进来了。瑞恩不理解胖胖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不过它知道,作为伙伴,有时只要是胖胖想要做的,自己哪怕不明白也应该支持它!只要这么做没有危险就好。

瑞恩在笼子边上停了下来。它实在想不出和笼子里面的肯迪、朵夏尔说什么。它就静静等在边上,只是很严肃地对胖胖说了一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农场主很快会回来的。”

“嗯。”胖胖兴奋死了,它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它担心,或许它前面的话可以算是一种背叛,不过瑞恩居然谅解了它。它跑到笼子面前,紧急关头,它根本不再考虑何种口吻和姿势适合与肯迪或朵夏尔交谈了,即便它知道肯迪十分计较这些。

“走不走?你们?跟我们走吧。”胖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现在更管不了语言是否合适了。它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它希望它们跟它走,至少朵夏尔可以那样选择。

朵夏尔站起来了,它很少那样。从前,所有的事情基本都用不着它站起来,有肯迪就行了。肯迪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它激动了,不过一会儿它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它突然发现,朵夏尔和它不一样,朵夏尔还有很多梦想,而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走吧,肯迪。”朵夏尔既兴奋又开心。

不过它仍然是用一种相对缓和而略带商量的口吻对着肯迪说道。

肯迪抬起头,看着朵夏尔的眼睛说:“我的公主,外面的世界有数不清的危险,即使那样你还是打算走吗?你或许会一连好几顿都吃不到可口的东西,即使那样你还是打算要走吗?你的身体并不强壮,那两个‘乡巴佬’并不明白如何去呵护你这样的公主,即使那样你也还是打算要走吗?”

朵夏尔点了点头,它身上的蝴蝶结突然也硬朗了许多。肯迪突然发现,面前的公主其实是坚强的、陌生的,它一点也不了解它。

“我们走吧,肯迪。”朵夏尔又重复了一遍,它的眼神传递着她希望肯迪一起离开的意思。

肯迪沉默了一会儿,低下了头。“我已经不想离开了。除了待在这儿,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我在外面根本保护不了你,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了。”肯迪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朵夏尔的眼神暗淡了。

胖胖趴在笼子顶上,用尾巴绕紧铁条固定自己的身体。它咬着瑞恩的爪子把他从笼口放了下去。瑞恩的尾巴伸展开,恰好可以让等在三层健身架上的朵夏尔张口咬住。等朵夏尔咬紧了,胖胖开始用力把它们俩拉出笼口。不用怀疑,这当然是瑞恩的主意。

呆在原地的肯迪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朝着朵夏尔挥了挥手。想说什么,终于又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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