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心里老是想着已经过逝一年多的婆婆。
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而且我从没主动过问有关她的一点一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我很少主动和她说话,甚至于我从未叫过她一声“妈”。公公死后半年她也去了,这半年里我没去看过她,也许是婆婆给我的印象不太好吧,总是借口工作忙,情愿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买衣服上。当我得知她去了的消息时,却哭了,泪水情不自禁地在脸颊泛滥。
婆婆是个苦命的女人,17岁时随着公公远离了她的家乡。婆婆养育过7、8个儿女,而真正成人的只有我老公和姐姐。她一生尝尽了丧子之痛,其中有个儿子已经养大到了13岁,却被激流夺走了性命。以后她变得患得患失,时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天机械麻木的完成家务后,便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她是在怨恨门前的小河,还是在思念遥远的家乡。这时候她那枯槁的脸上才会泛起淡淡的光泽,漾起笑的涟漪。
婆婆是个文盲,却嫁了个公子哥,也许这就是悲剧的开始。公公常嘲笑她是蠢婆娘,她不知道怎么还嘴,逆来顺受成了她的习惯。实在忍不住了爆发出来一句反击,在公公面前总是那样的无力,有时反而还会招来一顿痛打。婆婆一直相信命运,即使她没嫁上个好丈夫,但她却没想过要改嫁,只是含辛茹苦地拉扯两个孩子。公公脾气很暴,而且嗜酒如命。我不喜欢他或者就与他当初骂大街一样地骂我有关吧。毕竟那时候我还是父母的宝贝女儿,心底又怎容得下旁人的侮辱。时间久了才知道,他那样骂人原是家常便饭,家里人谁都跑不了,我老公和他姐姐直到结婚才算解脱。现在想想,婆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但她只是一门心思照顾儿女,给儿女们最无私的关怀,最温情的母爱。公公不在家的日子,总是老公和姐姐最幸福的时刻。
公公死在酒上,不吃饭,光喝酒,坏了肠胃。死后1米7的人只有40来斤。
公公死后,没了骂婆婆的人,婆婆反而更木纳了,有时候就那样呆呆一站几个小时,有时候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的神智也变得不清楚了,连自己有没有吃饭她都搞不明白,常提着一个空高压锅在屋子里转圈圈,甚至去了菜场又空着双手回来,真不敢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后来她病了,老年痴呆,心脑心管,糖尿病,都一古脑的出来了,她也越发糊涂了。我和老公在外地工作,乡下就她一个人,老房子里空荡荡的,我们要接她同住,她就是不愿意。后来,婆婆搬去了乡下的姐姐家。好几次,婆婆说出去走走,糊糊涂涂地出了门就忘了回家的路,姐姐只好回去原来的老房子那找婆婆。我想,婆婆依然根深蒂固地以为老房子那还有一个家吧,即使那里曾经有那么多的不快。婆婆是个传统的女人,只知道相夫教子,儿子不在身边,老伴没了,她便成了秋风肆虐后树枝上摇摇欲坠的黄叶。
没多久,姐姐来电话说婆婆不见了,老房子也没她的踪迹。她从中午说出去晒晒太阳,就这样到了下午人还没回来,姐姐在好朋友的帮忙下已经寻找了5个小时,还是没有结果。第二天一早,老公也去了,找遍了周遭的角落,只好贴了寻人启示。寻寻觅觅三天三夜,终于有人告知说在火车站附近见过她,后来又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溪边(那个小溪已属另一个县的地界)有个老人已经死了多时,让老公去辨认。她应该是走累了,坐下休息了会,之后站起来的时候头一昏就倒进了溪里,之后就......
婆婆死了,她或者是想着回老家,去了火车站,又或者是不想女儿照顾他太累,所以选择离开。我只知道听到她死的消息的那一刻,我在心底叫了无数声的“妈”。
现在我和老公有争执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婆婆,想起她的爱情和命运,有时候我怨命运,为什么把那样多的痛苦,磨难交给我,其实那些又怎能比得过婆婆?即使临死,她那简单的头脑想的都是让自己安静的离开,别给儿女多添麻烦。
婆婆去了,如残留的黄叶已等不及枯枝再抽新芽,飘然离开只为化成春泥,这无私的爱只让人久久心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