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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吃掉苍蝇(10)

沙宁宁紧紧抱住毛阿米,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明宾馆,来到车上。毛阿米笑了起来,又把另一只耳环摘下来,这个也给他留下。说着,就把那耳环扔到了窗外。

可我要把这钻戒留着,沙宁宁听她又加了一句。

车开到街上,沙宁宁就停下了。他伸手又把毛阿米抱在了怀里,疯狂地吻起她来。在亲吻的间歇,沙宁宁嘴里呜呜地说道,阿米,我要跟你结婚。

17

在李远博想来,粟晓力已经从他身边消逝了。

一种幻景是如此的美好,相当程度上减轻了李远博再次失恋后的孤寂。粟晓力躺在一只巨大的花篮里,顺水漂来又漂去,始终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李远博不断地观赏着这种幻景,暗想这也许就是巫金所说的纯洁恋爱的意义,几个月或者一生的爱情,就只能剩下一个片段,而使这片段成为永恒。

现在,李远博沉醉在这短暂的幻景中,丝毫没想到跨入巫金家的大门,虽然巫金那天在床上给他留下的印象是那么强烈,巫金那么善于引导他,使他一次次觉得在她面前他只不过是一个学生。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其实,这幻景不过是一个肿胀若鲜花的烂然灿然的伤口。李远博蜷缩在自己的小屋里,像野兽一样慢慢舔舐着它。他不承认这个,也是为了避免向别人——基本上是向巫金承认自己的无能。在毛阿米的身上,他因无法消除那种灵和肉的矛盾而遭到了惨败。这一次,他简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灵如何向肉转化。他进入了一团茫茫的云雾之中,并迷失在里面。

可是机缘再次降临。

粟晓力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的小屋外面。他在向别人打问李远博的宿舍,他不相信眼前那间灰暗的小屋会是一个诗人的住所。

李远博把他引到屋里,让他坐在每个前来他的小屋的女人都会首先落坐的地方。

医生绞动着手开口道,我请你答应,李先生,去看看晓力吧,她就要死了。

李远博似乎刚刚发现医生的脸色是那么憔悴,显然医生此时的心情是绝望多于悲恸。

你开什么玩笑!李远博不可能更深地研究医生的神态。他马上叫了起来。

是的,医生说,她就要死了。跟你绝交后她的身体状况很差,我们劝她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她还一再认为不是身体方面的原因。结果……我们发现她得了血癌。我是医生啊。她现在想见的只有你。

李远博不停地在小屋里走动着。医生疑惑地望着他。

我们很对不起你,医生说,我们一家一直都感到很遗憾。

走啊!李远博发火了。

路上,那医生一遍遍地说,我是医生啊。仿佛是在自责自己对女儿的生命无计可施。

我是医生啊。在李远博听来不过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来到病房,医生在沉睡的女儿耳边说了一声,李先生来了。粟晓力睁开眼,对李远博微微一笑。医生无声地退了出去。

粟晓力很瘦,脸色苍白,一点光泽也没有。她继续微微笑着看着李远博。李远博也不知对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很累,再睡吧。

我不困,粟晓力轻声说,整天睡没毛病也睡出毛病来了。远博,那天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找我?

李远博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病房里静静的。粟晓力依旧面带微笑,继续说道,我真傻,还要问你这个。是我错了,我爱你的为人,爱你的诗歌,即使没谁给你稿费,那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有你的声音,我不管饭桌上有没有烤鸭。可我竟觉得没有力气承担那一切,我逃开了,让你一个人白白地呆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晚了。晚了。

李远博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使劲擦了一把。乱说什么!你会好的。

粟晓力平静地摇摇头。谁也瞒不了我,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来,扶我起来!

李远博不解地望着她。

她向他伸出了手,到你那小屋里去。

你不要命啦!这怎么行呢?李远博吓得往后一退。

粟晓力认真地说,我们偷偷地出去,不要紧的。

李远博还在迟疑。

粟晓力生气了,腾地从床上跳下来。你不听我的吗!她嚷道,脸都泛出了红晕。她站在地上,身子像一株细草一样,轻轻摇晃着。

18

沙宁宁肯定误解了毛阿米那天晚上在汽车里的沉默,不料在他为离婚的事忙碌了几天之后,毛阿米出面阻止了他。

这件事说起来就像笑话,他在为毛阿米闹离婚,而毛阿米竟一无所知。等他离婚的事在公司里传播得得纷纷扬扬的时候,毛阿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总见他匆匆忙忙的。

这天上午,毛阿米赶到沙宁宁的家里,决定阻止沙宁宁愚蠢的举动。沙宁宁没想到她会跟他过来,就索性跟妻子摊牌。当着妻子的面,他把毛阿米搂住,告诉她自己要娶的女人就在她的面前。

在他为自己的勇气洋洋得意的时候,毛阿米推开了他,并站到了他妻子的身边。

你有没有搞错呀,毛阿米说,这玩笑开得也够大了。你还把玩笑开到公司里去。

沙宁宁呆了。但他总算还是个机灵人,马上明白过来,就摊开手,将错就错地说,哎呀,阿米,谁让你说破了?

他的妻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故意说,是呀,有开这种玩笑的没有?亏我早看出来了,不然就该轮到你后悔了。

沙宁宁松松地坐下来,不好意思似的,拖长声音说,老婆,给点面子好不好?

三个人就一起笑了。

笑罢,女主人就留毛阿米吃饭。

上班后,沙宁宁狠巴巴地对毛阿米说,你耍我吗?

谁耍你了?是你不问问清楚。

那天你不是答应了?

我答应了吗?

你答应了!

我可不记得。

不记得!晚上有你好瞧的!

沙宁宁顺手把她揽在怀里。她麻花似的扭了一阵,然后使一根指头在他额上点了一下,傻瓜,这样了,你还想怎么?

沙宁宁又冲动起来,在她身上吻了一阵,然后说,明天飞趟广州!

19

在录音机播放出的阵阵民乐声中,李远博独自打发着孤寂难耐的黄昏。

录音机里的那对青年男女,还远未将这出爱情悲剧演绎到高潮。李远博已经作出准备重新经受一次强烈的震动。

床上是粟晓力遗落的一片片血痂和发丝。

在李远博的幻觉中,它们正随着阵阵民乐悲怆而喧闹的旋律,翩翩起舞。

20

半个多月的广州之行,一眨眼就过去了。

毛阿米兴致勃勃地赶来上班,在自己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去找沙宁宁,可她没想到沙宁宁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那是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

当沙宁宁从办公桌后面看见她时,她已经飞快地将手上的钻戒摘掉了。

来,来,沙宁宁招呼她,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调来的卢军。

毛阿米大大方方地向卢军伸出手。

你好,她说。

沙宁宁的目光投到了她的手上。他惊讶地望着毛阿米。

你好,卢军也说。

卢军走开了。

沙宁宁让毛阿米坐下。他是卢局长的儿子,沙宁宁说,被原单位开除了……沙宁宁发现毛阿米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她也没有坐下。

毛阿米在出神。

歇过来了么?沙宁宁问她。

可她一转身,向门口走去了。在门边,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再见,沙经理。她说。

她出去了。

21

巫金继续乐此不疲地为诗人李远博的婚姻操心,可是她相信李远博之所以忽然变得格外挑剔起来,最终的原因是他失去了当初的热情。他沉浸在对死去的粟晓力的怀念之中,虽然并不说出来,但巫金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里。

这一天,巫金分别向他介绍着自己物色到的几个女孩子。照她的眼光看来,这几个女孩子都比粟晓力强多了,李远博不应该对此无动于衷。

巫金感到有些无聊,就坐到一边,远远地看着李远博郁郁寡欢的样子。

突然,巫金会心一笑。

她站起来,又走到李远博身边坐下。

为什么不跟我结婚呢?巫金说。

李远博抬头望了她一阵,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巫金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李远博就把头低低地埋在了巫金的长袍里面。

巫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

不久,两人结成了夫妇。

这桩婚姻在本城的某些小圈子里引起了种种议论,李远博没听到过,也就不管他们议论了什么。她大他十多岁,或者他大她十多岁,那又有什么关系?

新婚之夜,李远博疲惫地想到自己走过了很多弯路,谁曾料最终竟如此轻易地走进了一个家庭。

这样的结局总算是让人满意的。

22

在另一对男女的新婚之夜,那娇羞的新娘子正啼哭个不住呢。她听到她的男人卢军从床上摸索着下去了,她的男人卢军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的男人卢军赤裸着身子。

如果不是在自己家里,谁能够光着屁股坐在沙发上?即使这样,新娘子也觉得看上去会有些滑稽。她没有看他,新房里的黑暗只会让她看到一个闪着白色幽光的影子。她也没有停止自己嘤嘤的哭泣。她想,我得哭得更像些。

嗨,人家这是头一次嘛。人家这是头一次成为妻子。

①英语,意即:

忆起安德烈·布勒东的话,

永远作为第一次。

②英语,意即当然啦,音近烤吃。

(《上海文学》200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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