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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人的花香(5)

刘教育名叫刘文化,是旮旯乡乡长。早年干过多年农村党支部书记,因村小学办的好被破格提拔到乡里当了分管文教工作的副乡长,去年刚刚提了正科当了乡长。

刘文化其实名不符实,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务农,硬是靠农闲时到村小学窗户外偷听老师的课,才勉强自学完了小学课程。刘文化打小吃尽了没文化的苦头,当了副乡长后对教育更是情有独钟。他常说:庄稼误了误一季,耽误了孩子上学误一辈。乡里召开大会小会,他逢会必讲教育。当别的乡为拖欠教师工资的事闹得老师们意见四起,全县最落后的旮旯乡却从没拖欠过一分钱的教育经费。这还不算,刘文化还三天两头到学校转转看看,进课堂听听课什么的。因他特别关心教育,时间长了人们便送他一个绰号:刘教育。

刘教育当了乡长后,对教育的热情不减,在就职表态会上,言语不多的他只郑重地说了一句话:三年内消除全乡所有危房,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安全明亮的教室快乐学习,不再遭受夏天漏雨、冬天透风之苦。言语虽短,却字字千钧。

不久,乡里出台了《旮旯乡校舍三年改造工程实施方案》,之后拉开了校舍改造的序幕。刘教育天天奔跑在各个工地上,督促进度,检查施工质量。

刘教育跑的最多的是旮旯小学。几间破破烂烂的校舍。操场只有巴掌大,体育课只好到校门口的土路上上。在五年级二班教室里,刘教育了解到,雨天这里外边大下屋里小下。冬天冷得站不住人。有个叫小花的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刘教育当场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花儿身上。

叔叔,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住进好一点的教室?小花的一句话让刘教育脸上一热,鼻子一酸。他觉得让孩子们受苦了,这是自己的失职。离开旮旯小学的时候,刘教育蹲下来,紧紧握着小女孩冻得发紫的小手,满脸歉意,认认真真跟小女孩拉了勾。

有人问刘教育跟小孩子拉哪门子钩?刘教育只是嘿嘿一笑,并不解释。

转眼工程进展两年了,现在已经到了快收尾阶段。连难度最大的旮旯村小学搬迁工程再过三个月也将完工。看着孩子们即将搬进新教室,刘教育虽然累的骨头散架,可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要不是几天前上头来的那个文件,刘教育的好心情也许会继续保持下去。

文件规定,正科级干部一刀切:52岁退二线。按此规定,刘教育再过一个月就到点了。翻着文件,刘教育眼睛发涩,心潮起伏。自己明明才52岁,在庄户地里,这正是挣家的年龄,怎么说退就要退了?刘教育心里一百个不理解,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国家既然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只是全乡校舍改造工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收尾关头,再有三个月即可全部完工,要是这个时候退了,自己当着全乡老少爷们的面红口白牙许下的诺言岂不成了空话?还有,不能亲手将全乡每一个孩子送进新教室,这是人生中最大的憾事。想起这些,刘教育心里就五味杂陈。

晚上,刘教育第N次失眠了。第二天,刘教育跑到县委组织部,请求领导能否考虑到旮旯乡的实际情况,让自己再多干几个月。组织部长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这一请求。这让刘教育心里很沮丧。

刘教育跑县找领导的消息不知怎地在全县传开了,引起不少人的热议。有说他是当官上了瘾、官迷;有说他捞名声;甚至有人向县纪委投信举报,说他心里有鬼,想借搞工程中饱私囊……。县里派来工作组调查,结果纯属无中生有,刘教育清清白白。

大家都认为刘教育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肯定会偃旗息鼓,急流勇退,安享晚年了。可他偏不死心,马不停蹄找县长、书记。领导们被刘教育的执着打动了。来了个折中:该退则退,政策规定,谁也不能违背。不过临时给了他一个校舍维修技术总顾问的头衔,让他退居二线后继续协助乡里抓好工程收尾工作。

刘教育对这个没有任何待遇的头衔并不在乎,整天在旮旯小学忙的屁颠屁颠的。

两个月后,旮旯小学校舍改造工程结束了。在竣工仪式上,刘教育说出了自己跟小花拉钩的秘密:要让全乡每一个孩子都能在安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

刘教育话音未落,会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刘教育的眼睛润湿了,嘴唇哆嗦着,颤抖着声音说,谢谢,我谢谢大伙儿。

几天后,旮旯小学收到署名“一个老教育”的三万元善款单,指定用来建设旮旯乡第一个小学微机室。只是谁也不知道捐款者到底是谁。

如今,刘教育退了几年了,到现在他还保留着一个习惯,有事没事总爱到旮旯小学走走转转,有时还从家里拿个小板凳,进教室听听课,给老师们提个意见建议,跟孩子们聊聊天啥的……看来这个刘教育晚年还挺忙乎的。

两截梳子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那几天心里不静,家里的班里的事杂七杂八的,如一团乱麻密密地缠绕在心头,裹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中午吃了两口饭,放下碗径直去了学校。

远远听到二(1)班闹哄哄的,心里不由得生起气来。自从上周学校要求中午静校以来,班里纪律一直不好,已经被校长找过两次了,这让我这个当班主任很没面子。我气呼呼闯进教室,看见后排的许丽丽正拿着一把小梳子给同桌马萌梳头。两人一边梳头一边开心地笑。我顿时火冒三丈:许丽丽,还有个女生样子吗?!

许丽丽脸刷地红了,低下头,手里捏着梳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哭什么哭,委屈你了!我这人最讨厌流泪,一见火气更大了,摆什么臭美,把梳子给我掰了!我几乎吼叫着。

马萌抬起头怯怯地看着我,说:老师……别……

班长也站起来说,老师,等等!

都不要说了,掰!我打断了班长的话,亲眼看着许丽丽把手中的那把粉红色的塑料小梳子嘎巴一声掰成两截。学生一个个面面相觑地看着,教室里静极了,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刚回到办公室,班长敲门进来说,老师,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说!

老师,您还记得两周前马萌不小心胳膊骨折的事吗?她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去了,她的胳膊一直抬不起来根本没法梳头,许丽丽这才主动提出帮她梳头的。那把小梳子是许丽丽两顿饭没吃用节省下的两元钱买的。还有,这几天马萌心情不好,许丽丽刚才给她讲了个笑话,逗她开心……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刹那间,我突然想起那次班里组织为病重学生献爱心,是许丽丽带头第一个捐的款;学生刘兰因病落下功课,又是许丽丽主动提出为她补课;还有……这些我怎么都忘了呢?我误会她了。我心潮起伏,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我分明看到一把金黄色的小梳子在我眼前飞来飞去。

我眼前一亮,有了!骑上车,去了县城那家最大的梳子专卖店……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教室,将一把崭新的木梳子连同一封信轻轻放进许丽丽的课桌洞,并将里面的那两截断梳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

上午上课的时候,我发现许丽丽和马萌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一刻,我心里从没有过的宁静,分明听到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哗哗声响。

从此,我兜里多了两截梳子。两截会说话的梳子。

免费汽油

太阳还没下山,张实在就急匆匆往丰满楼酒店赶。今晚张实在要在这里摆局宴请儿子的班主任刘老师。儿子张小小上小学三年级,学习一直排倒数,张实在十分苦恼着急。当他听说现在很多家长都给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请客送礼的信息后,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策划,这才最终痛下决心宴请儿子的老师。

此刻,张实在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按一按上衣口袋,那里有他费了一下午时间借来的250元钱。他不知道这些钱今晚能不能扎住口子,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一家三口又要几个月沾不得一点荤腥。

张实在原本是县面粉厂的职工,只因厂子效益不好,张实在两个月前下岗了。屋漏偏逢连阴雨,妻子一个月前也下岗了,而且不久前查出患了严重的关节病,腿脚动弹不得,跑遍了不少医院,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两口子坐吃山空,家中经济一天天捉襟见肘。张实在天天愁眉不展。

“再穷不能穷孩子”这道理谁都懂得,尤其是一直当工人卖苦力的张实在更是有深切感受,他做梦都想着儿子学习好将来有一天考上大学,最起码不要像他那样进车间出大力。还有,张实在可是个实在爱面子的人,心想人家都请请老师,我怎么着也不能落后让人家瞧不起。如此这般,也就有了今晚的这个酒局。

张实在进了酒店刚坐下,服务员就立马上满了酒菜。张实在眼瞅着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想到自己和妻子从没吃过这么好的菜,禁不住嗓子眼动了几下,咕咚咽吓一口唾沫。这还不过瘾,又闭上眼睛,拿鼻子狠劲吸了几下。

各路人马到齐,张实在数了一下比他预想的多了四五个人。张实在想来的多,说明人家老师瞧得起自己。

酒宴进行得很顺利,气氛很热烈。一轮下来,每个人都已半斤多白酒下肚。张实在本来酒量差,半斤酒下肚就开始迷糊。

“喂,要汽油?我哪来的油啊,自己花钱买去”张实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打手机,使劲睁了睁眼一看,发现是孩子的班主任刘老师。张实在摇晃着身子问原因,原来是刘老师的小舅子新买了一辆摩托车,要他给弄点不花钱的油。

张实在拍着胸脯说:“刘老师,这么点小事有什么难的!我有个亲戚开加油站,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以后我供着使油,赶明儿先送您20升油”。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刘老师一边不迭声地说,一边端起酒杯说:“来,我敬你一杯”张实在很是受宠若惊,说:“谢谢你瞧得起我,干了”两人一碰杯,张实在一大杯酒落了肚。

酒宴一直持续到很晚,张实在才打着酒嗝摇晃着身子回家了。

第二天,张实在接到刘老师打来电话,问汽油的事。张实在这才想起昨晚答应给人家油,顿时脑袋都炸了。其实张实在哪有亲戚开加油站?可话说出了口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张实在只好借钱买了20升汽油送给刘老师。刘老师自是千恩万谢。

从此,张实在隔三差五给刘老师送汽油,当然,每一次都是他借钱花高价买的。

这可苦了张实在,老婆怨他逞能,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自己更为借钱发愁,街坊邻居已经没有人肯借给他钱了。怎么办?张实在想来思去,只好借了人家一套修鞋的工具,上街摆摊修鞋去了。

班主任刘老师虽然一次次从张实在那里拿油,可从没到过张实在的家,更不知道张实在已经下岗了。在接连从张实在那里拿走了几百升汽油后,他决定趁此机会家访一下,也好表示一下谢意。

远远地,刘老师发现张实在蹲在大街上修鞋。刘老师以为看错了,等仔细验证后发现那人千真万确是张实在。刘老师多了个心眼,从身边一个卖水果的买了一兜苹果,顺便问起那人是不是张实在。卖水果的热情地告诉他是啊,他是下岗工人,老婆也下岗了,又有病,听说为了给孩子交书费,他都整整跑了一天。刘老师问是不是他有个亲戚开加油站。卖水果的不屑地说,他要是有开加油站的亲戚,我还有皇亲国戚呢。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好吹的毛病。

刘老师听到这里眼眶湿润了,他转过身,返回了学校。

几天后,张小小被告知有个不愿透露名字的人帮助了他,不用再交书本费、杂费等费用。

从此,刘老师谢绝接受张实在送的汽油。

在那个陌生人的帮助下,三年后,张小小中学毕业考入了重点高中。

又过了几年,张小小被省内某重点大学录取,有个不愿透露名字的人与他结成助学对子,包下了张小小上大学的所有费用。

张实在到现在还在纳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刘老师,为啥不要他的汽油了。

女孩丽雅的心愿

这几天,小王老师心里多了一个问号:丽雅怎么啦?上课老是走神,作业也不能按时上交,已经提醒过几次,可昨天上课还这样,到底怎么啦,突然变得不听老师的话了,不对,肯定不对,这小姑娘一定有什么心事,可千万别是早恋啊。明天我一定得弄个清楚,不然等出了事那可就晚了,我这当班主任的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王老师刚从美术专科学校毕业分到这所城郊学校教初一美术,丽雅是他的美术课代表。这是一个长着一对大眼睛的漂亮女孩,一说话眼睛就先忽闪忽闪开了,眉里眼里都透着聪明、机灵、乖巧,这样的女孩谁不喜爱。尤其是她画的东西还真像那么回事,是同学们公认的小画家、板报组长。有一次,小王老师听班里的学生说,丽雅的父母都是下岗职工,有个哥哥在北京上体校。小王老师注意到,丽雅平时很懂事,穿着朴素大方,学习很刻苦,上课总是认认真真的,作业更是工工整整。

又是美术课。小王老师特意早早走进教室,下意识地往丽雅的座位望去,见丽雅早就坐在那里,正低头专注地做什么,对老师的到来根本没注意。小王老师轻轻的走到丽雅的身边,只见丽雅正在那里画着。

“丽雅,画什么呢?拿来我看看。”小王老师说着伸过手。

“我……我……”丽雅脸红了,嗫嚅着。

“我什么?快拿出来我看看!”小王老师的语气明显加重了。

“老师……”丽雅从桌洞里拿出一张大纸,递给小王老师。

小王老师一看,见上面用蜡笔画着鱼、大熊猫、奥林匹克圣火、藏羚羊、沙燕风筝,它们看起来一个个栩栩如生,生动极了。小王老师不禁露出欣赏的目光。可转念一想,可她画这些小孩子玩艺儿干什么呢?

“你画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我想画福娃。”

“什么?画福娃?这是福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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