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电脑桌下的空间相对瘦弱的她来说足够宽敞了,幸运的是她居然在黑暗中还摸到了一瓶矿泉水。
第二天傍晚时,她被最先开进的解放军救援队营救了出来。刚一获救,她便拉着战士们的手,哭泣着让他们赶紧救他,可是在余震不断的黑夜里,没有电、没有救援用的大型机械设备,要解救被埋位置极其糟糕的他,显然非常棘手,稍有不慎就会危及他的生命。
发着高烧的她任凭谁劝也不肯离开,她心急如焚地坐在那里,不时地敲击在余震中又堆厚了碎石瓦砾的废墟,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她在外面等着他。
直到第三天傍晚,已累得几乎虚脱的她,终于迎来了又一批风尘仆仆的消防队员。又焦急地守候了漫长得15个小时后,在她痛苦而无奈地接受了他被截取一条腿的现实后,他终于被营救出来,但已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
整整一夜,她握着他的手,泪水涟涟地望着紧闭双眼的他,心中一遍遍地祈祷,请求上苍一定保佑他,一定不能带走他。
终于,在她那一声声饱含着深情挚爱的呼唤中,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她把耳朵贴了过去,终于听到了他那一字一顿的、细若游丝的回答:“我知道你在等我回来!”
“是的,等你回来给我打针,等你给我熬粥,等你陪我逛街,陪我看电影。”她激动得一下子昏倒了,医生赶紧给她打上了点滴。要知道,这些日子里,她实在是太紧张、太焦虑、太疲惫了,连她自己都惊讶一向小鸟依人的她,竟然拖着生病的身子几乎连续五天五夜没有合眼,直到他醒过来。
“好几次,我都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可一想到你还在等着我,我就告诉自己一定挺住,一定不能让你失望。”挣脱了死亡阴影的他告诉她,是她给了他不放弃的力量。
“那时候,我脑子里啥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你救出来。”她又像往常一样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胸前。
“我知道你在等着我回来!”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是的,我在等着你回来,我也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只有我们都回来了,我们的天空才不会坍塌。”两人晶莹的泪花滚落,点点滴滴,都是幸福。
有一种花叫不谢
那是炎炎的夏日,她却正经历着生命中奇寒的严冬。在那个偏远山区小学支教的她,尚未走出因突如其来的车祸夺去年轻丈夫的悲痛,一纸冰冷的诊断书,又让她欲哭无泪——肆虐的癌细胞正无情地吞噬着她美丽的左乳,她必须立刻接受身心俱痛的手术。
第一次并不彻底的手术过后,接着便是备受折磨的痛苦无边的化疗。短短的20多天,她便仿佛一下子苍老了10多年,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已脱落得不成样子,最后只得干脆剪成秃秃的光头,虽用一顶漂亮的凉帽遮住了,却掩不住心中难言的苦涩。
也曾呆呆地伫立窗前,抚着平平的前胸,羡慕地望着阳光下来来往往的幸福的人流。潜滋暗长的绝望袭来时,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怎样从住院的高楼上突然纵身跃下,让年轻的生命如一朵白云飘然散去。
是同病房那个更加不幸的小女孩,让她平静地接纳了眼前的现实。那个女孩只有16岁,已接受过大小数十次手术和无数次的化疗、放疗,有着三年的带癌生存经历,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苦痛悲伤的影子,女孩每天都是一脸的阳光,比许多健康人都生活得有滋有味——她摇头晃脑地唱歌,唱那些最新流行的爱情歌曲;她贪婪地读书,读梭罗的《瓦尔登湖》,读史铁生的《病隙随笔》,读毕淑敏的《红处方》。她床头换得最频的是书籍;她还喜欢绘画,画一些可爱的花花草草,画完了,就骄傲地举着自己的作品接受病友们的夸奖。
那天,她拿过女孩的一幅简笔画,指着那上面陡峭的崖壁间那些星星点点细碎的小花,问女孩那是一种什么花。女孩告诉她:“哦,这种花,名字叫不谢。”
“不谢?有这样一种花?”她的心猛地一颤。
“是的,在美丽的科多拉大峡谷险峻的岩壁上,不谢花的种子将根系深扎下去,吸收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长至百年,便灿若星辰地绚烂地绽放,千年不谢。”小女孩很认真地给她讲着不谢花的神奇。
仿佛惊雷般的一瞬,盯着那画和笑容可掬的女孩,她恍然明白了——小女孩之所以从来不带头套,总是坦然地以光头示人,总是以甜甜的笑迎对一次次的吃药、注射、化疗、手术。原来,在小女孩的心里,已开满了不谢的花朵。
就在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到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些想法是多么地傻。
第二次手术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化疗。身体柔弱的她,毅然放弃了本可以就此回到城市里休养的调动机会,在许多人不解的惊讶之中,她再次走进山区那间破烂的教室,又一脸幸福地举起了心爱的教鞭,让朗朗的书声回荡在那山山峁峁之间。
很多的时候,她都会对着镜子,细心地梳理朋友赠送的那些漂亮的假发,还会在那干瘪的胸前垫上一块蓬松的海绵,让自己比过去还要美丽地站在学生们中间。
一次作文讲评课上,她讲到了关于美丽的话题,讲到尽兴处,她坦然地摘下假发,亮出她那缀着少许发丝的荒芜的光头,微笑着告诉学生们——有些美丽需要精心地装扮,有些美丽则无需任何润饰,有些美丽一览无余,有些美丽则要苦苦寻觅。
那天,她又去医院复查。医生看着化验单,兴奋地告诉她:“真没有想到,你恢复的效果这么好,简直创造了医学奇迹啊。你不知道,当初你住院时病情有多么严重,好几个专家看了都直摇头。而现在你好得让人吃惊,以后除了定期来复查一下,你什么药物都不需要了。”她灿灿地笑了,慢慢地向医生讲述了自己从痛苦的深渊走到幸福的高地上所经历的那些琐琐屑屑。
当她再次走进那个小女孩的病房时,得知小女孩已在3个月前永远地走了。
小女孩临走前将那幅画满了不谢花的简笔画托病友转给她,那上面还有几行用铅笔写的留言——“好姐姐,真羡慕你,能做一名让学生喜欢的老师,能够经常站在那些朝气蓬勃的花朵中间,感受生活的美好,体味生命的富足。我相信:你现在就是一朵幸福无比的不谢花。”
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的心暖暖的,她懂得小女孩的心思,懂得让简单的生命开成一朵绚丽的不谢花,其实是很容易的——只需让心灵时时充盈着爱意,先好好地爱自己,然后再去爱更多的人,走在每一份爱的情怀里,发现爱,品味爱,播撒爱,便自然会拥有永不凋谢的美丽。
陪着母亲看花开花落
68岁的母亲刚刚搬到城里不到半年,竟得了严重的老年痴呆症。他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因为他心目中的母亲一向是坚韧的,那么多磨难都没有击倒过她。然而,他现在必须要面对这样的事实。老年痴呆症正将母亲一点点地拉入越来越痛苦的死亡之旅,母亲在逐渐失忆几个月后,竟连她最疼爱的儿子也不认识了。
母亲的这一生实在是太辛苦了,在黄土高原上那个贫瘠的小山村,母亲三十五岁失去丈夫,一个人守着几亩薄地,苦苦地拉扯着三个孩子,不但让他们健康地长大,还把他们都送进了大学,漏雨的寒舍竟成了山村远近闻名的“大学生之家”,还让三个孩子在外面的广阔世界里各自打出一片令人羡慕的天地。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在国外知名企业里做金领,最小的他如今也已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身家早已过千万元。
自从母亲住进城里,他就开始减少工作上的应酬,努力地多挤出一些时间陪母亲。母亲生病后,他连工作时间都大大地压缩了,除了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到公司去处理一下,他把大量的时间留给了母亲,他想陪着母亲走完生命最后这一段让人心疼的路。
他想尽一切办法,期望唤醒母亲的记忆,然而,可恶的病魔似乎有意难为他,母亲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任他怎样竭尽全力。给她洗脚时,看到她那木然的神态,他心痛得直想大哭一场。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欣慰的是,母亲对他摆放到阳台上的那一盆盆鲜花,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喜爱。每天都会为它们浇水、松土、修剪。然后,就呆呆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些花,眼睛里闪着慈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