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地球历史上一些最长的、最接近完全公正的审讯之后,对联合国官员、国家首脑和作为细胞质的叛徒的前孟加拉语译员们的处死令,在政府公审日之后一星期,付诸实施了。政府公审日是个鼓舞人心的日子。在这一天,通过一套华丽的仪式之后,人类先后被邀请加入细胞质集团和新的一切民族和物种的银河系民主联盟。
这还不算完,丹地人在将我们星球弄得安于暴政时,把我们轻蔑地推到一边。丹地人很可能已经有了一种新发明,这种新发明能使其武器厉害到我们一触即亡的地步;而特洛克斯特人则不是这样,他们带着真诚的友好,实际上喜欢我们在星球防卫的劳动中帮助他们。这种劳动的速度很高,强度很大。我们亲切地称他们为“我们的第二批救星”,他们的友好已使他们的名字在生物聚集的任何星球上都成了民主与正派的代名词。
装配复杂得难以想象的新式武器的部队用它那无形的目光注视着人,人的肠子就熔化了。在特洛克斯特的矿井中——这些矿井比我们迄今为止挖的矿井更深——人们挣扎着,成群地病倒、死去;在特洛克斯特人声称是十分重要的海底钻油工地,人们的躯体被砸开、被炸毁。
孩子们上学的日子也被要求用来“为小犬座ɑ星搜集白金碎片”和“为天鹅座α星搜集放射性残余物”。还要求家庭主妇尽可能地节约盐——毫不夸张地说,特洛克斯特人可以用十几种不可想象的方式来使用盐这种物质——彩色的标语提醒着人们:“不要放盐,请放糖!”
从这头到那头,都是我们的良师益友。他们像明智的父母那样殷切地关怀着我们。在金属的支撑架上,他们迈着管理人员的巨人般的步伐。他们苍白的小身体卷缩地躺在吊床上,吊床在一对细长闪光的金属腿中间晃来晃去。
由于把一切主要生产技能集中在另一个世界的军事力量上,因而造成了彻底的经济瘫痪;我们的医务人员对一些特殊的工业性伤害完全无法控制,这种工业性伤害把人折磨得发出痛苦的吼叫。的确,甚至就在这一切创伤和心灵的大破坏之中,当我们意识到我们已经在银河系未来的政府中取得了合法的地位,并且甚至现在就已经致力于建立一个对民主来说是安全的宇宙,我们还是感到非常振奋的。
可是丹地人又回来把这田园诗般的生活打得粉碎。他们乘着银色的大飞船来了。特洛克斯特人由于刚好及时得到了警报,所以在这一打击下,尚可以把队伍重新整顿好,并且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反击。尽管如此,特洛克斯特人在乌克兰的飞船,几乎是立刻被迫逃到宇宙深处的基地上去了。3天之后,地球上只剩下几个特洛克斯特人,他们就是在大洋洲守卫飞船的那帮人中的几个忠心耿耿的成员。在以后的3个月或更长一点的时间里,这几个人向大家证明:要把他们从地球表面弄走就同要把大陆从地球表面弄走一样的困难。由于存在着一种近距离的围攻状态:丹地人在地球的这面,特洛克斯特人在地球的那面,战争席卷了大得可怕的地区。
海洋沸腾了,整个草原被焚毁了;在洪水极度紧张的压力下,气候本身也转变了。到丹地人把问题解决的时候,金星已经在一个复杂的战斗部署过程中,从天空中被毁灭了。于是地球替代金星,晃到了金星的轨道上。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既然特洛克斯特人在那块小陆地上扎根太深,已无法把它赶走,在数量上占优势的丹地人就积蓄了一支火力,它足以将整个大洋洲分解成可把太平洋弄脏的灰尘。这发生在6月24日——第一次再解放的神圣的日子。这是计算人类到底还留下什么痕迹的一个日子。
丹地人想知道,我们怎么会那样天真,以至会被亲细胞质的沙文主义宣传所欺骗?无疑,假如物理特性将成为我们种族移情作用的标准的话,那么我们不会在一个狭隘的化学基础上调整我们的位置吗?丹地人的原生质是建立在硅而不是碳的基础上,确实是这样。但在这点上,像我们和丹地人这样具有附肢的脊椎动物之间,除了一两个比较次要的生物化学上的区别以外,同脊椎动物和无腿、无臂、靠分泌黏液蠕动的生物(这些动物或生物完全出于巧合,也具有一种可区别的有机物质)之间的区别相比,难道不会有更多的共同点吗?
至于说银河系生活的这张怪画片……好吧!丹地人耸了耸他们那5倍于我们的肩膀。这时他们正忙着把嘈杂的武器立在我们星球的碎石上。我们曾见到过这些据说是受特洛克斯特人保护的原始原生质民族的代表吗?没见过,也不可能见到。因为一个种族——动物的、植物的或是无机物的——一旦发展到足以对不老实的侵略者构成一种哪怕仅仅是潜在的危险时,这个种族的文明就会被机警的特洛克斯特人系统地粉碎。我们还处于一种十分原始的发展阶段,所以,他们认为,就是表面上让我们充分介入,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们在他们的机器上花了不少功夫,在整个过程中也死了许多人,但是难道可以说我们学到了一丁点特洛克斯特技术的有用的知识吗?不,当然不可以这么说。我们仅仅为他们奴役那遥远的而对我们是无害的种族,作了一点贡献而已。
丹地人严肃地对我们说,万一那几个幸存的前孟加拉语译员,真要是从躲藏的地方爬出来,那我们可真应该有理由为此而感到问心有愧了。然而,与排挤、杀害我们过去的领袖的叛国贼——那些勾结蠕虫的家伙所犯的罪恶相比,我们集体犯下的过失真算不得什么。还有那些恶劣得难以形容的口译人员,竟去同破坏银河系200万年宁静的生物进行什么语言上的交流。哼,杀了他们还真是便宜了他们呢,丹地人边说着边把他们杀死。
约18个月后,当特洛克斯特人再次占领地球,并给我们带来了第二次再解放的甜蜜的果实和对丹地人彻底的和最令人信服的驳斥时,很少有人真正愿意在新辟的、待遇优厚的语言、科学和政府部门工作。
为了再一次解放地球,特洛克斯特人发现有必要把北半球炸掉一大块。当然,那里本来人就很少……即使这样,不久以后,丹地人回来进行光荣的再次再解放时,许多人宁肯自杀也不肯接受联合国秘书长这样的头衔。顺便问一句,这一次再解放,在北半球的“项颈”上炸出了一条深沟,使地球呈现我们祖先所说的梨子形。
也许就是在这一次——也许是此后的一两次解放之后——特洛克斯特人和丹地人发现地球偏离运行轨道太远,以致失去作为战斗地带所要求具备的最起码的安全条件。于是,战斗便亮光闪闪、杀气腾腾地向着金牛座α星的方向盘旋蜿蜒而去。
这是9代人之前的事,但是,在父母讲给孩子,孩子又讲给他们的孩子听的过程中,这个传说疏漏的部分很少。你现在从我这儿听到的几乎完全就是我听来的那些。我跟着爸爸在烫人的黄沙上从这个水坑跑到那个水坑时,听他跟我讲了这个故事。我也听妈妈讲述这个故事,那时,每当我们脚底下的大地颤抖,预兆着一场可能使我们葬身岩浆的地震时,或每当地球在宇宙中旋转,差点把我们甩到外层空间去时,我们就吸气,并疯狂地抓住一簇簇的浓绿色的草。
是的,甚至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那时我们也做了,讲着同样的故事,为了食品和水,冒着难忍的酷暑,进行着同样疯狂的赛跑,为了争夺对方的肉体,我们同大野兔进行着同样野蛮的搏斗——经常,永远而且经常地拼命吸着珍贵的空气,而地球在它的轨道上每转一圈,空气就要大量地流逸。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裸的、饿的、渴的;在巨大的、永不改变的太阳之下,我们还是裸着、饿着、渴着,在世上匆匆地混过我们的一生。
这是个同样的故事,有着同样的传统结尾,我从父亲那里,我父亲又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个传统的结尾。吸气,抓住一簇簇的草,听我们历史的最后的神圣言论!
“察看我们自己周围的情况,我们能带着可以宽恕的骄傲说,像一个民族或一个星球所能做到的那样,我们已经彻底被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