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似火,天空如死。
无边的草原,连草根也被啃食得毛毛茬茬,土黄色一片。这是狮群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运气稍微差一点,或者稍有意外,它们就无法走出这个季节。
吉拉是一只雌狮,已经十三天没有进食了,这即将是它的极限。十三天前,吉拉和姐妹们虽然刚刚分享了一头健壮的水牛,但它们知道即将到来的残酷,不待嘴角的牛血舔舐干净,就开始觅食。可是,到了第七天,它们连一个食物的影子也没有碰到——造化公平,它知道此时这些强势动物的疯狂,把所有的弱势动物都藏匿了。
吉拉和姐妹们决定分头觅食,这显然对捕食大型动物不利,但眼下也只能这样做。
现在,六天又过去了,吉拉的肚子像两张纸,似乎紧贴在一起。吉拉可能意识到,再有一两个日起日落,雨季就来了。但它不一定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吉拉站上一个高坡,眼巴巴地眺望四周,它渴望哪里能动一下。是的,只要能动一下。动一下就说明有动物,或者起风来雨了。可是,除了自己的影子偶尔一动,草原死了。吉拉不得不换一个高坡,它也一定意识到,再爬上这个高坡,如果还是没有食物进肚,它就永远走不下来了。吉拉看到,它的姐妹们也都在向各自的最后一个高坡爬去。
吉拉的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一下。吉拉就要撒腿追去,但没有——多日来,对食物的渴望,已经让死了的草原在眼前“动”了多次,每次除了浪费掉一些宝贵体力外,什么也得不到。吉拉伏下身子,抬起头,警惕地看过去。又动了一下。天啊,一只灰黄色的兔子平躺在地上,四肢微微动弹着。吉拉见过这种因衰老和饥渴而将死的兔子,但它不敢掉以轻心,它一丝不苟地做好一切捕食的准备动作,然后调动了全身的力量,箭一般地蹿过去,紧紧咬住垂死的兔子。
叼着兔子,吉拉向坡上走去。但是,吉拉太虚弱,加之刚才的发力,它一步也迈不了。它放下兔子,前腿摁住。它大概想就在这儿向姐妹们发出分享这救命美食的讯息——不错,自从有了这个种群,它们一直这样做:食物大家分享,即使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也不例外。可就在吉拉刚抬头张开嘴的时候,脚下的兔子动了动,它赶紧将兔子叼起。
吉拉太饿了,它等不及发出讯息,更等不及姐妹们的到来,就撕下兔子的一条后腿,嚼几嚼,吞下去。吉拉并没有多吃一口,它或许认为自己的错误只是先吃了而已,但是……
吉拉抬起头,它想再次招呼它的姐妹们,可是,当它又低头看到脚下兔子的时候,犹豫了。它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吃到自己该得的那一份吗?或者,是觉得自己立了功应该多得一份呢?总之,吉拉又撕下兔子的一条前腿,吞了。
吉拉再次抬头要向姐妹们发出讯息,然而还是停下来,开始舔舐起兔子的血。舔着舔着,吉拉又撕下兔子的另一条后腿……
吉拉竟然吞下了整只兔子。
姐妹们终于从空气中得到了信息,它们使出全身的力气,跑向吉拉。
吉拉愣住了。好一会儿,它走向姐妹们,一个个摩挲着它们的头,低低地叫着——它是在请求姐妹们的原谅吗?可是,姐妹们不理睬,默默地走去。可怕的事发生了:姐妹们还没有走上几步,就一个个倒下了——刚才的奔跑,耗尽了它们最后的力气。
吉拉跑过去,对着姐妹们的嘴不断地叫,它希望它们能站起来。它又跑向最高坡,眺望四周,它希望尽快抓住食物以解救姐妹们。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第二天午后,草原终于迎来了十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动物们又出现在了草原上。吉拉开始捕食。然而,论速度,它不如兔子、田鼠;论力量,它无法制服水牛。它每次出击都无功而返。
现在,近在眼前的美食,对吉拉来说,只能折磨得肚子更难受。它只得在无边的草原上晃荡,靠一些动物的腐尸维生。
更可怕的是,体内没有足够脂肪的贮存,吉拉能熬过即将到来的严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