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国家的主权除了受来自国际环境的挑战之外,全球化也使得其内部分权的潮流在不断加剧。全球化在伴随着国际化和一体化的同时也凸显了地区和城市在全球经济和政治活动中的重要性,“地区和城市将超越国家疆界,成为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再工业化和重新组合的主要空间。”①这就使得民族国家的权力流向地区机构和社区,甚至流向少数集团和围绕着某一问题而形成的选民集团,国家权力面临着不断分散化的压力。与此同时,与全球化带来的一体化相伴行的还有本土化,即一国之内的各个民族和种族的本土意识、本根意识和自我意识的加强。在国家认同与民族或地区认同发生冲突或对国家认同发生动摇之时,很可能产生出对国家和政府的认同危机而强化对本民族、本地区的认同。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民族独立运动不但没有下降的迹象,反而是随着全球化的深入而不断高涨。民族独立、民族自治、地区自治和社区自治的兴起,直接从内部挖空了有些国家的统治基础而导致国家解体。
但是,全球化对国家主权原则所提出的挑战并不意味着主权的终结,也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国家权力的削弱。全球化理论中的怀疑论者就指出,极端全球化论者在鼓吹全球化的时候完全低估了国家政府管制国际经济活动的持久权力,全球化的力量其实并没有摆脱国家的控制,相反恰恰要用国家的权力来确保经济自由化的不断进行。吉尔平甚至认为,国际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发起的多边经济秩序的副产品①。在国际政治活动中,国家为实现和扩大自己的利益而对主权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是必要的,也是一个客观的发展趋势,在许多问题领域内各国都已经而且必将还会将更多的传统主权属下的权力让渡给更高层的国际政治经济组织并受到各方面的制约,但是这并不违背主权的本质精神,也并不构成对主权的本质精神的伤害。
(三)全球化与相互依赖
一般意义的相互依赖是指行为主体在行动和利益上的一种影响和制约关系,这是任何一个体系都必然具备的基本特征。在国际体系之中,相互依赖的关系意味着体系中的任何单位行为的变化或其内部发生的事件,都会对其他单位的行为态度造成影响,或者受其他单位的影响。
全球化的发展首先在发达国家产生了明显的影响,使发达国家的技术、资本和金融的相互依赖及与之相应的经济协调机制得到加强②。在资本和金融领域,发达国家之间资本的国际运动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向前发展,不仅使国际金融市场空前发展,而且货币资本的国际活动同商品资本的国际化和产业资本的国际化联系也越来越紧密。这一方面表现为非官方的民间资本的国际借贷空前高涨,跨国公司充当了资本输出和输入的主体,多中心的金融活动受各国政府的政策法令的约束越来越少,资本的顺利流动加深了发达国家之间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程度;同时,经济国际化的发展也导致了各国之间在经济交往中产生磨擦的机会增多,维护共同得益的需要在客观上也提出了加强与改善国际经济运行机制和国际经济协调机制的要求,超国界的协调逐步加强,联合干预的措施被广泛采用。
全球化在使发达国家相互依赖程度加深的同时,也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不断制造出不对等的依附关系。发展中国家由于经济实力、社会结构及制度结构等方面的薄弱环节,往往容易成为经济全球化的负面效应的受害者。全球化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大了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甚至还造成了发展中国家内部的动荡与不稳。事实表明,经济全球化进程最快的时期也是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的时期。据统计,世界上20%最富有者与最贫穷者的收入差距已从1960年的30∶1、1991年的61∶1扩大到了1995年的82∶1①。在政治上,由于全球化发展过程中的一系列制度安排都往往是在发达国家的主导下进行的,发展中国家在参与全球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为了获得全球化带来的好处,有时会被迫主动对自己的某些经济管理权限做出某些让步。
再加上发展中国家往往位于国际产业分工的边缘或外围,极易接受发达国家扩散的低层次产业,在垂直分工中处于底层,最终导致发展中国家产业结构的单一性和从属性。
世界各国在世界上相互依赖关系的不断强化还使这种依赖关系不断越出经济范围而进入到了政治、军事、外交和社会等领域,在各国之间形成了全面依存的关系。全球化过程中所出现的人口、资源、毒品、核武器、裁军和恐怖主义等全球问题的不断增多,单靠某个国家的力量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在各国间相互交流与合作中求得共同解决。全球问题的出现使得世界各国真正成了一个整体,任何国家和国家集团都不可能不受这些问题的影响或者单独出面解决这些问题,世界上的各个国家只能联合起来共同合作才能求得这些问题的解决。而各个国家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也已经不可能再局限在原有的经济和技术领域,而是各个领域内的全方位合作,通过多种途径来求得共同问题的解决。
全球化所带来的跨国活动的增多和国际体系行为主体的多元化,也使得跨国家的行为主体和次国家行为体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国际价值的分配和决策过程之中。这些跨国家行为主体和次国家行为体在国际价值的分配和决策活动中已经形成了复杂的网络,有时还有可能和国家间关系网络构成竞争,从而扩大了他们在全球空间范围内的规模和密度,以国家为中心的价值分配体系已经从整体上越来越失去了支撑能力,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完全支配次国家行为体和地区行为体,国家在国际价值的分配和决策过程中受到很大的制约。与此同时,随着国际行为主体的增多和各种全球问题的出现,以国家安全为中心的价值也正在让位于越来越多元的价值,以国家安全为中心而构建出来的国家间的秩序,不可避免地要越来越让位于以多元行为主体的多元价值为特征的世界秩序。
(四)全球化与全球治理
所谓全球问题,是指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存在的涉及整个人类生存和发展的世界性问题。全球问题是在20世纪中期伴随着新技术革命而出现的,其要点是全球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都深深交织在一起,相互作用并相互牵制。
从全球问题的层次上看,人们一般把全球问题分为三个层次。在最为狭窄的层次上,全球问题主要指全球生态问题,即人类在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自身所始料不及的问题,即人口、资源、环境和粮食问题。目前,全球人口的迅猛增长是当今世界发展的一大特点,全球人口正以每年8000万的速度增长。当前人口问题的新特点是随着人口的爆炸性增长,人口的老龄化和移民浪潮也在不断加剧。人口的过快增长所带来的首要问题就是使满足人类生存的资源出现紧张,给自然资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导致了所谓的“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由于新增的人口主要出现在发展中国家,贫困和饥荒是对不少发展中国家的重大威胁。与此同时,工业化发展过程中还带来了诸如物种灭绝、臭氧层损耗、温室效应、水土流失、大气污染等严重的环境问题。
第二个层次上的全球问题是全球性的经济社会问题。由于在历史上长期受殖民掠夺,独立后又一直受不平等的国际经济秩序的影响,加上国内的社会经济制度和政策因素,不少发展中国家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处境极为困难,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大,全球范围内的贫富悬殊在不断加大。世界上最贫穷国家的人均收入已经从富裕国家人均收入的3.1%下降到了1.9%,有不少国家内部各地区和阶层的贫富差距也在不断扩大。与此同时,在国际体系的变动过程中,还因各种原因出现了严重的难民、毒品、跨国犯罪、恐怖主义和妇女问题等严重的社会问题,其正从各方面威胁到人类的和平与安宁。
第三个层次上的全球问题是核武器、民族矛盾、宗教冲突和领土争议等全球范围内的全球或地区性政治问题。目前世界上的现存核武器已经足以把世界毁灭几十次,全世界都处在“核冬天”的威胁之下。宗教冲突、领土争端和民族矛盾等问题虽然主要发生在局部地区,但是矛盾的激化和冲突的频繁和升级也加剧了国际关系的紧张局势,阻碍了各国经济社会的正常发展,给各国人民都带来了灾难。
全球问题的出现是当代国际政治中的一个突出现象,当代的全球问题也是作为一套完整的体系而存在的,相互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这些全球问题的存在无疑将对未来的全球危机的规模与性质、构成与内容及表现形式产生巨大的影响。它要求国际社会必须要以全新的理念去共同寻求对这一系列全球问题的有效治理。全球问题的出现必然推动国际社会携手,加强全球行动与国际合作,促使国际制度的变革与创新。全球治理这一概念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对这种新的挑战的回应。它表明了在全球问题治理过程中单纯凭借原有民族国家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解决问题。在全球问题的治理活动中,一方面要求各国政府建立多渠道的合作,建立多重国际规则,同时也要顺应时代的潮流,注意发挥各种非政府组织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为了弥补某个单一国家在国际合作制度中的局限,推动全球问题的解决,全球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也是全球治理的一条必由之路。
思考题
1国际政治与国内政治有何联系与区别?
2国际社会的行为准则有哪些?
3国际社会的行为主体及其变化趋势是什么?
4国际体系的理论类型与实际类型有哪些?
5全球化时代下国际政治发展的新趋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