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台湾地区的余振民老师指出,在传统心理治疗过程中,常以口语叙说个人的生命故事,并以同理心与认知性的方法来处理问题,这样的做法以情绪反应及深层同理等技术来接近对方的内心世界,但是有时候会比较理性,不容易触动深藏的情感世界。
余老师还认为,隐喻治疗本身是一种较接近艺术与潜意识的语言形式,它既保有语言的亲切性又具备艺术的感受性,通过引人入胜的童话语言或丰富多彩的感官语言,营造出隐藏催眠效果的心象体验。通过将生命故事转化至隐喻故事的过程,也产生了“外化”的效果,使原本与当事人胶着在一起感到无法改变的“问题”,被剥离成与自身无关的“故事”,接着再通过隐喻故事的引导铺陈与转化,发展出新的可能性,探索出新的生命出路。
从生活故事到隐喻故事,就是练习帮别人将其生命故事说成一个隐喻的故事:倾听别人的生命故事,然后练习直观地帮他说出一个隐喻故事。这是我们胖胖鼠故事花园作文坊的老师们经常做的一件事情。
比如,有位姐姐带着新婚不久的弟弟远离家乡到另外的城市谋求发展,姐姐心里牵挂着弟弟的成长,这个在爸妈溺爱下长大的弟弟生活自理能力差,胆小懦弱,是个依赖性很强的孩子。爸爸、妈妈的爱就如铁布衫一样保护着孩子,也束缚了孩子的成长。为了让弟弟能得到新生活的锤炼,为了弟弟在摆脱父母的羽翼后能真正长大,姐姐可以说是煞费苦心。然而,弟弟似乎很不争气,做事经常出差错,自然少不了追求完美的姐姐的责怪……姐姐的爱像带刺的玫瑰一样刺痛了弟弟。尽管为了监护弟弟的成长,姐姐甚至无暇顾及个人的感情归属,然而弟弟的不争气却让她撕心裂肺。
听了上面的故事,我曾写下了一个隐喻故事《铁布衫和黑玫瑰》,我刚把这个故事写完,电脑就出了故障,于是故事也就随之没了踪影。以后也曾想把这个故事重新写出来,然而却莫名其妙地懒得动笔了。于是,我把姐弟俩的生活故事讲给学生听,让学生们把生活故事转化为隐喻故事。
隐喻故事的辅导最好在一个团体里面进行,因为团体里的成员会发展出各自不同的故事脉络,这就为问题解决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方案。因此,在一个作文坊里或在一个故事妈妈的成长小组里开展隐喻故事辅导,效果会非常好,也会让当事人感受到更多的支持力量,这就是团体动力。于是,针对上述姐弟俩的困惑,大家共同编织故事,就有了下面的故事构思。
闫秋羽故事里的小白猫脱下铁布衫,与姐姐踏上异乡寻梦的路程不久就走不动了,因为一向娇生惯养的他,很不适应为自己独立承担责任。然而黑猫姐姐不但不理解他,还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笨蛋!笨蛋!”姐姐的话就像玫瑰的刺一样伤了小白猫的自尊,以至于后来他越发做不好事情了,他往往因为没有自信而把事情搞砸。其实,小白猫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他在上小学时因捕鼠成绩突出还得过奖呢!如果黑猫姐姐能把白猫弟弟培养成拥有向日葵那样的好习惯,眼睛总是盯着闪光的地方,那么小白猫就会越来越有成就感,越来越有自信了。
郭瀚清故事里的黑猫姐姐,为了让弟弟摆脱铁布衫的束缚,就让妈妈把弟弟送到捕鼠学校学本领。不过被爸妈过分保护的白猫弟弟独立做事的能力较差,本来在同学面前就抬不起头来,还每天被黑猫姐姐那富有爱心的黑玫瑰上尖酸而刻薄的刺所伤。姐姐不厌其烦地说着:“你为什么这么笨?你为什么总捉不到老鼠呢?”姐姐这样唠唠叨叨让弟弟更加自卑,于是白猫弟弟内在的那股成长动力说:“姐姐,我要的不是你的刺,而是你的香气,要是你用刺天天刺我,我怎么能长大呢?”后来黑猫姐姐变了,在她把香气给予弟弟的同时,弟弟也感受到了鼓励和认同,心里当然高兴了,做事也有了劲头,每天都会取得点滴进步。
这让我想起有位小朋友对他那爱唠叨的妈妈的抗议:“谁家的妈妈总骂孩子呀?”是的,做家长的该反省自己了,如果我们把孩子刺得遍体鳞伤,他还怎么长大?小作者最后说:“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对我妈妈说,也让我的妈妈来鼓励我,这样我一定会成功的。”
张师铖的故事也是讲黄猫爸爸和花猫妈妈对小白猫的溺爱形成透明的铁布衫,从而束缚了小白猫的成长。黑猫姐姐把白猫弟弟送到捕鼠学校后,小白猫捉到老鼠时姐姐不表扬他,捉不到老鼠时却要挨骂。故事里的小白猫也是那种有叛逆性的孩子,他向姐姐表明自己想要的是被肯定和被鼓励,内心的需求得到满足做事情才会有动力。
可贵的是,这个十岁小朋友在文章结尾发表了这样的议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家长不能总是训斥孩子,因为孩子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家长要是总训斥孩子,孩子反而更加憎恨这件事(指的是被唠叨责骂),所以家长要鼓励孩子,这样孩子才能努力去做(意思是有上进心)。”
在八岁的王明国小朋友写的故事中,小白猫经过努力得到了捕鼠学校的捕鼠合格证,可姐姐的眼睛总是盯着白猫弟弟身上的不是,认为弟弟不争气。姐姐的话像黑玫瑰的刺会让弟弟受伤。白猫弟弟忍受不了黑玫瑰的刺就要回家,他宁可穿上爸爸、妈妈给的铁布衫也不要被黑玫瑰刺伤,他宁可不再长大。于是,小作者最后说:“不要让你的孩子穿铁布衫,也不要像黑玫瑰一样刺他,给他一片自由(的天空)吧!”
刘冬祺故事里的猫爸爸和猫妈妈重男轻女,于是在他们家里女儿小黑猫什么活都干,而儿子小白猫却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尽管他娶了媳妇可还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为了让弟弟摆脱因爸爸、妈妈过度照顾而穿上的铁布衫,小黑猫就带着小白猫远走他乡谋取新的生活。然而没有了父母铁布衫的保护,小白猫却屡屡被黑猫姐姐的不断批评刺伤。于是,他千方百计回到了家乡,重新过上了被铁布衫保护的日子。猫爸爸和猫妈妈过世后,小白猫没有了依靠也就在抑郁中死去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令人伤感,作品未免悲观,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希望积极的、建设性的改变能够发生在小黑猫和小白猫身上。故事除了同理,还要有治疗性,而非破坏性。曾经听说,在中国台湾地区的辅导案例里面,有一个饱受压力、生命脆弱的人,被治疗师比喻成一棵枯树,并在故事引导到最后时这棵枯树死掉了,后来没有多久这个人也死了。这样就很不适当,因为隐喻的催眠效果很可能会让这个人失去生存的希望。因此,刘冬祺故事里小白猫的结局就是一处非常明显的败笔。
上面小朋友的故事,多是积极的故事主题,这样的主题就是故事散布的正向思想,这对于生活在困苦或迷茫中的人,会发展出经过一番努力后能够化险为夷或柳暗花明的故事脉络,从而引导受困的人能够产生信心与努力的力量,一步一步努力克服困难,朝着希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