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沈透躺在床上,一边看着顶墙上用彩纸剪贴的星星,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苍肆。
一颗心里尽全是快乐,沈透难以成眠,但最终她还是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睡着了。
“组织、领导、与控制是保证计划目标的实现所不可缺少的,同属于管理的维持职能。”
“维持与创新是管理的本质内容,有效的管理在于适度的维持与适度的创新的组合。”
“创新首先是一种思想的及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实践,是一种原则以及在这种原则指导下的具体活动,是管理的一种基本职能。”
“维持是保证系统活动顺利进行的基本手段,也是系统中大部分管理人员,特别是中层和基层的管理人员要花大部分精力从事的工作。”
管理学的老师用一种独特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讲解着。
沈透摸索着手机,在桌子底下给苍肆发出了一条短信息。
“我那天说的话,是当真的。”
短信息发出之后,沈透立即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放进抽屉里,她心怀忐忑,紧张得很,抬头心不在焉地听着课文,心里数着数。
十五秒……30秒……1分钟……3分钟……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手机也没有什么回应。
待要再重发一条,又犹豫地耽搁了。
又过去了许多时间,沈透使用熟练地给中国移动发了一条短信,以确保自己的手机没有因为欠费而停机。
嗡地一声震动,沈透的心瞬间紧张,她抓紧手机,情绪低落地发现自己收到的是一条10086的回信。
失落的心绪未散,又一声震动,手机在手里战颤。
这次的却是苍肆发回的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当然。”
“当然。”
沈透轻轻地复述了一遍,就好像白苍肆站在眼前深深地注视着她情深意重地说。
窗外,阳光冲破云层,晴空盛朗,光线鲜泽。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莫名其妙的喜欢,以难以理喻的速度,升华成了爱情。就连沈透自己也是模模糊糊的,不明白她和苍肆怎么就会相互爱上了。没有说我爱你,没有说我喜欢你,也没有说我们在一起吧。
时浅,情深,一气呵成的爱情。
沈透和苍肆每一个星期都会见面,在日光里,也在月光下。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苍肆的脸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和他的唇。
就比如说现在,沈透躺在草坪上,有清风一阵吹进心里。
苍肆坐在身侧翻阅着他那一本书,阳光落下来,缠在他的脸上。
沈透感觉到阳光暗下去,她睁开眼看见苍肆的脸就在眼前。他们如此地接近,近得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不知梦里梦外。
沈透满心惊讶,她眨了眨眼,闭目回想了一遍,再睁开眼时,发现苍肆正循着她的目光仔细地看她。沈透认知到这并不是在梦里,低头欲从他手下溜走,当时就被苍肆阻截住了。
他拦她在怀,相依相靠,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扰得她呼吸发乱。
小吻如蜻蜓点水柔在沈透的额间,大撞进她的心胸。
沈透骤然绯红了脸,艳色没有边际。她脑子里蒙蒙的,只觉得脸上火烧,全然控制不了。
苍肆的微笑如清风拂面,他似乎是知她心中所想。
沈透低下头,转身像风一样轻跑走了。
苍肆看着沈透去了,她的背影,长长的头发被甩带起来,如梦亦如幻。
沈透不得不承认苍肆的确把她从悲伤中拖了出来,就像是乌蒙蒙的至密障气中破入了一柱光明,指引前进的方向。
沈透开始在意起衣着,和所有年华青春的女孩一样。
一天,天气出奇地好,清朗得万里无云。
沈透动了动睫毛,清醒过来,她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7点半了。
今天,她和苍肆约好的时间是8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沈透揉了揉头发,又搓了搓眼睛,从床上坐起跑进洗手间。她认认真真地洗了脸,仔仔细细地刷了两遍牙,又用漱口水冲刷了一遍。
洗漱完毕,她打开衣柜把稍有姿色的衣服都挑选出来,开始拼了命地试。
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左试右试地换完了最后一套衣服后,她还是难以决定。
“我到底穿哪件好?”沈透摇醒冯雅清问。
“随便……你穿什么都好看。”程依依模模糊糊地说。
“快帮我看一看,是灰色的长裙,还是碎花的连衣裙?”沈透走到冯雅清床前问。
“你这样严重地打扰我休息……”冯雅清抱怨地说,“我昨天可是2点才睡的……”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陪你熬到2点,才没准备好衣服,所以你要负责。”沈透强拉冯雅清。
原来,昨夜冯雅清和他的男朋友吴循吵了一架,回到宿舍后她由此及彼、又由彼及此地大声哭骂了一通。
沈透、朱真和程依依一边安慰着,一边陪骂着,其实只是芝麻大的小事情而已,慷慨激昂不可开交地就到了凌晨2点。
朱真趴在床上,探出头来说:“小透,你太在乎他了,这可不妙啊……”
“哪一套?”沈透拿着两套衣服问朱真。
“都不好看。”朱真带着她的一头长发溜进被子里。
“还是这一套吧。”冯雅清走到衣柜前,挑出几件衣服一组合拎在手里。
“我也觉得这样好。”沈透接过冯雅清手中的衣服换上。
印花的连衣裙,黑色的呢外套。
沈透换好了衣服,面对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是她花了一番心思的清水出芙蓉。
沈透发现她的头发细得苗条,没有油脂或是水分的光泽。她把头发顺到耳后,又遮到背后,她对着镜子涂了层橘色的口红。
自我满意后,沈透看见手表上已经是8点20分了,她终于明白自己注定要迟到。
明亮的镜子里反射出窗外的风景,从容光焕发的新阳中,可以看见一种五彩的霞光。
沈透踩着一双漆皮的高跟鞋赶到时,苍肆果真遵守时刻,已经在等她了。
他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习惯式的左右逢源的笑意。
“你喜欢迟到。”苍肆的口气是叙述的。
沈透走下台阶,迈步到他面前。
苍肆未等沈透走到他面前,已经发现今天的她与平常并不一样。她的脸上有一种拘谨的喜悦,她的额前斜飘着几根刘海,他的颊上浅匀了一层淡淡的妆粉,她的唇上艳艳地新泽。
沈透看见了苍肆脸上心知肚明的笑意,也笑开了。
“改变一下自己徐娘半老的状态。”她说。
苍肆见沈透的肩上洒了薄薄的一些脂粉,自然伸手为她挡掉。
“你今天很漂亮。”他说。
“谢谢。”她笑。
一段漫长的冬日经过,青草茸茸,生机勃勃。
两个人在湖边逛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天气柔和,新春初绿,风欺柳枝细弱。
苍肆注意到沈透的步伐不和谐,便假装系鞋带,俯身看见沈透的后跟磨得通红。
他扶过沈透把她拉进一家店铺,让她坐在沙发上。
“我们来这做什么?”沈透问。
他挑选了一双浅口的平底鞋给她换上。
“合适吗?”苍肆抬头问沈透。
沈透点了点头,她的脸和脖子都是桃花的颜色。
苍肆去前台付账。
沈透站起来绕着店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鞋子都很贵。
天边微月,一点两点星光。
沈透和苍肆两个沉默地对坐着,她的心怦怦地乱跳。
湖平如镜,弥散着一层轻灵的乐声。
沈透看见苍肆浸在白月光里,亭亭玉立,如水如画亦如诗。
湖边一大片的草坪上散有一些淡蓝色的灯光,自下而上地投射,建造出一个柔软的幻梦影境。
“我们去跳舞。”沈透拉起苍肆的手说。
微风习习,凌乱发轻。
苍肆的手向她伸来,放在她的腰上。
悦耳的声音缓慢地舞蹈,沈透拥着苍肆轻旋在夜色里。
苍肆很高,接近180cm。
“你会跳舞?”苍肆搂着沈透,缓慢地舞步。
沈透悠悠地转一个圈,笑着说:“我何时说过我不会。”
苍肆想起上一次花木山庄的舞会欢愉中,他听见罗维中邀请沈透跳舞,她当时笑着拒绝,抱歉地说:“可是我不会。”
沈透已经发现苍肆的动作缓慢只是因为他在模仿学习她的舞步。
“可是你不会。”她笑起来。
恋人缓缓地转着圈,一圆又一圆。
风默不作声,也轻盈地转着圈。
沈透轻轻地贴靠在他怀里,柔着舞步。
这是沈透第四次和他握手,却是第一次和他拥抱。
翩翩地旋了最后一个圈,苍肆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撩到颈后。
轻轻地吹吸在她身上,小小地氧。
苍肆专注地看着她,一直也不说话。
“可以再教我一段吗?”苍肆问。
“如果你想得话。”沈透笑。
苍肆又揽住沈透的腰,感觉到手下的面料柔软如水。
桃花新发,胭脂颜色。
沈透从冯雅清口中得知苍肆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她说她是在榜单上看见的。
程依依已经出院了,虽然额头上还遗有疤痕,所幸只是一个淡淡的红色印子了。但程依依还是去剪了一个平刘海把它遮住。
“新的发型有减龄的功效。”刘海覆额的她这样说。
时间很快就过了中午,太阳一侧,苍肆就准时来找她。
“你为什么不去Z大,那比这更好。”沈透解释说,“会使你更有前途。”
“什么前途也不值得我与你分开。”苍肆一如花意地笑,“你是我的理想。”
沈透看着苍肆的好眉好眼好相貌,只觉得太阳慢慢地红热起来,闪出五彩的光芒。
苍肆看着沈透,她有一种本能,眉毛一皱,眼里就是光华。
苍肆伸手用力地一揽,把她搂进怀里。
微泪纷飞,沈透扑进他怀里,抱住他,呼吸呜咽。
她在苍肆怀里很久。
“给。”苍肆把一个东西放进沈透的手掌心。
沈透摊出手发现了一枚钥匙,她想这或许是苍肆的家门钥匙。
“这样你就不会等我们了。”他说。
沈透听了好笑,苍肆是过于喜欢春儿了,像着了迷一样,竟以为春儿也可以用钥匙打开一扇门。
“跟我来。”苍肆拉起了沈透的手。
等到沈透反映过来时,已被苍肆拉到了他的家门口。
“这是做什么?”沈透问。
苍肆笑而不语地开了门。
门一开。
“叔叔,你看我……”童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跑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嘴唇,粉雕玉琢一般的儿童。
“这是……苍术,我的侄子。”苍肆介绍说,“我是他的监护人,他住校,并不经常在家,所以你没有见过他。”
“你好。”沈透笑着打招呼。
“我可以喊你小透姐姐吗?”苍术走进几步,清脆地问,“好吗?”
“当然可以。”沈透俯了身,笑着对他说。
“小透姐姐。”苍术水灵灵地喊,双颊上高兴地现出一对深浅的酒窝。
他突然冲进沈透的怀里,紧抱住她的腰。沈透措手不及,激灵了一下。
苍肆伸出手在苍术的头上响亮地一敲。
“小透姐姐……”苍术娇滴滴万种风情地抱怨说。
沈透心里想,难怪苍肆刚刚给她钥匙时说的是,“这样你就不用等我们了。”
“我们”原来指得是苍肆和苍术,并不是春儿。
沈透心里好笑,又想到苍术叫苍肆叔叔,却喊她姐姐,称呼上阻了一辈。
“苍术,刚刚要说什么?”沈透问。
“我是想告诉叔叔,我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就不在家吃晚饭了。”苍术鬼灵精地转着眼珠说。
“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沈透说。
“不了,小透姐姐,我朋友该等急了。”苍术说着就跑出了门。
沈透想起苍术临走前喜笑颜开的神情,心里想真是人小鬼大。
“稍等一会。”苍肆让她坐在客厅里,转身进了厨房。
沈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又起身参观。她走进卧室,看见一室洁净,纤尘不染。所有的物品分门别类,一列一列整齐有序地摆放着。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苍肆家中所住的房间,她那时还用椅子抵住了所有的门。
沈透在床上坐下,刚一沾被子,她唰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失控地喊了一声。
苍肆听见声响,急忙冲进房间,他看见春儿从被子里逃窜出来,呲牙咧嘴地备战状态。
春儿看清沈透惊魂未定的样子,又看见叔叔收敛起敌意的面目。
“春儿现在是苍术的宠物,它喜欢睡在他的床上。”
苍肆说着用手敲了一下春儿的脑袋,春儿呜咽地动了动鼻子。
沈透抱起春儿哄着说:“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刚刚还在奇怪春儿怎么不见了呢?”
苍肆笑一下,离开房间走回厨房。
沈透则用怀抱婴儿的姿势哄着春儿,直到春儿睡着了。
厨房里传出瓷器的清爽乐声,沈透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床上,转过身,轻手轻脚地躲在厨房门口。
她轻轻地移出一条细缝,穿过缝隙看见苍肆手法娴熟地切着黄瓜片。
苍肆切的片状并不是寻常可见的半圆形,而是正规的平行四边形。
他用一只大的土豆细切丝条。
锅里的油吱着声,苍肆把菜板上的土豆丝放进锅子里把淀**出来,煎成薄薄的金黄脆饼。
苍肆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古诗书词中的清风明月,总是出众。而这种出众,只有相形见绌的作用。
沈透看着苍肆把肉片切成丝,撒上淀粉。又把腰子划切成花,拌入调料。
苍肆无论什么事情都做得游刃有余,他的脑子里好像装了很多的东西,可以让他随心所欲自如地取用。
沈透又见他用刀把长豆角的头一切,所有的豆角都整整齐齐了,一刀一刀地切到最后一段,长长短短不一致的,就全不要了。
她刚一笑,又看见苍肆一不小心割伤了手,急忙打开门,跑了进去。
“没关系,不要紧的。”苍肆捂住手说。
“等一会。”沈透急忙去找创口贴,她记得自己的包里备着一张。
苍肆见沈透快步跑进客厅,他张开手掌,看见手指的伤口血处蓝色深沉,并且已经开始愈合了。
他一直知道沈透在偷偷地看他,所以三心二意地念着这事,一不小心歪了刀锋,划出一道口子。
五秒钟,伤口已然自愈。
眼见沈透拿了创口贴过来,苍肆立时施术在愈合的原位上假现出一道血口。
沈透仔仔细细地帮苍肆包好伤口。
“今天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请我吃饭。”她问。
“再等一下。”苍肆把沈透推入客厅。
当苍肆摆出一桌佳肴和蛋糕时,沈透一下子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一桌子的菜,小炒黄瓜、土豆饼、腰花、豆角……都是她喜欢吃的。
苍肆笑着说:“生日快乐。”
“谢谢。”沈透掩饰悲伤笑着说。
“许个愿吗?”苍肆说。
火焰还在跳动,深透的心已冷惨。什么愿望都可以许,但并不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苍肆见沈透白着脸怅然若失地站着,已觉出不对劲,急忙伸手拉扶住她。
人争不过时间,敌不胜岁月。
沈透心口辛辣,汪起眼泪。
苍肆看见沈透心中的悲戚委屈的魂形,他伸手揽她入怀,抱着她听她在自己怀里说:“你引出了我的悲凉。”
沈透自持不得,两滴泪突落。
烛火静静地染出一股冰冷的寒气。
“苍肆。”沈透低声问,“你能在我身边多久?”
苍肆回答说:“我不会离开你。”
跳地一声。
天旋地转,举目黑暗。
停电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稠墨一样的颜色。
沈透抱着苍肆,两人在黑暗中私语。
“你不会离开我。”沈透紧着声问,“永远也不离开?”
苍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
沈透懒懒地躺在苍肆的怀里,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如果你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
苍肆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柔柔地吻着她的额头。
明明是青春年少的喜欢,又何必要弄得地久永天长。
爱情能保存多长的时间呢,再真诚的爱情也无法天长地久,生离之外还有死别。
真真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一而再,再而三,始终如一。”苍肆轻轻的声音慢慢荡漾开。
沈透眼神飘忽,不恰当地看见了春儿。春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它跑出来看见他们,咧开嘴大笑。
春儿仰面倒在地毯上,滚到东来滚到西,明显地乐在其中。
“你有没有觉得春儿的尾巴好像变长了?”沈透狐疑地问。
“当然,他现在正是长尾巴的时候啊。”苍肆笑着说。
“那我们就给它炖点排骨汤。”沈透接口说。
这天夜里,沈透拿了一本书,半躺在床上阅读。
天虽已黑透,睡意却是晚至。
沈透拿起手机,没有发现新的短信。
书页上的字一个个地反转成符,一串串地诡异图。
她干脆把书丢到一边,闭目侧转翻身,拉盖上被子,昏睡一场。
睡眠熟透,一场杂乱无章的图片汇聚。
今夜的梦里来了新客,沈透似睡似醒、半幻半真,视野一片朦胧,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熊熊的烈火,噼哩叭啦地吞噬着树干的残骸。
灼焰震天,一派深蓝。
说它是火,是因为它拥有火焰的形状动态,说它不是火,是因为它是很深的蓝色。
蓝色的火焰以一种奇怪得难以形容的姿态跳跃。
沈透盲目地站立,呆看着前方的火焰。
蓝火横分,遂成陆路。
沈透不自觉地徐行而过,真正安然无恙地步入火海。
火焰在她身后合拢,把她完全封闭住。
神秘的事物总是令人害怕,沈透吓得哑住呼吸,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震颤。
她忽然看见苍肆从熊熊的烈火中走出来,他拉起她继续向前走。
两边的蓝色火海慢慢地色彩转换,瞬间化作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的树林。
苍肆拉着她的手横穿过稠密的森林,进入一个很素净的空间。
这是一个清远幽渺的世界,有着迷画一般的景境。
蓝天白云青山魅。
苍肆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透东西南北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转着身环视四周。
天空瓦蓝如洗,云层环山,世外之境。
有水有草,有花有树。
风微,香清。
沈透停驻在一棵大树下。
这实在是一棵很大很大的古树。
主干笔直,擎天一柱。横枝扩张,摇曳繁茂。
树身上爬满了黯绿的苔藓,沈透伸出手顺着木材的纹理刻画,她吸入空气中湛蓝色的木香,觉得味道很熟悉。
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就连阳光也异常地似曾相识。
树上倏忽桃红夭夭,灼灼其华,茂盛灿烂,惊天动地。
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背身而立,碧衣长发,遗世独立。
少年转过身来,阳光也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沈透看不清他的脸,但没有原因地以为他就是苍肆。
少年转过身来和苍肆面对面地站立,两人对站着,彼此相隔咫尺,但他的脸前有烟霞轻拢,沈透实在是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对面的视线正深深地看着她。
“小透……”他喊她,声音里有一些沙哑,清戚且媚。
同一时间,万物静止。
是连风也一动不动的定境。
又一瞬定境消失,沈透目力所及之处,万物枯焦,骨骸万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无限长的荒芜。
突然有一种力量把她往下拉,沈透陷入地下,开始不停地坠落。
落音嘹亮。
蓝色的大火,苍肆的破入,世外的仙境,碧衣的少年……一幕一幕在沈透的脑海中回放,她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块屏幕在放映,四个画面各占一份,同时放映,异常地清晰。
纷杂繁乱的画面全然破碎。
沈透伴随着剧烈的头疼醒过来,她看着亮堂堂的天花板,作出一个深长的呼吸。
回想刚刚的梦,记忆里乱七八糟的无序图片越发混乱了。
只记得一棵全脱了叶,完全不知名的大树。
以及熊熊燃烧而不灭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