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觉睡到大中午，昨晚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睡着，隐约间记得做了一个梦，梦见和他去参加了一场打仗，两个人扛着枪在路上无边无际地走。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呢？哈哈，想想挺有趣的。
昨晚来不及回味，6年不见，他变化不大，可是整体轮廓强壮了不少，穿一身灰色的运动休闲装，皮肤白了一点，比想象中的帅气多了一份熟男的味道。
想着又惆怅起来，他应该算上不错的男生，应该身边不缺女人吧，看看自己，从来未曾拾掇过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正经谈过一场恋爱，工作也高不成低不就的。
从柜子里找出高中时厚厚的一本日记，熟悉的封面，边角有黄色灼烧的痕迹，张欢想不起这个痕迹是怎么弄的了，也可能是湿水的痕迹。
翻看青春期自己青涩的文字，她突然有一阵难为情起来，又觉得挺好笑。
跟着日记里青涩的，带着淡淡忧郁的文字，思绪也跟着回到8年前。。
二
认识他的时候，大概是高一的下半学期吧，第一次见面是在经过男生宿舍楼的路上，与张欢同行的莫晓梅与他是初中的校友，当时她走在前面还一边接电话，前面的男孩就咧着嘴一脸阳光地朝她招手，她有点懵。
貌似我不认识这个人呀，干吗跟我打招呼？张欢自言自语。
被莫晓梅敲了一爆脑袋，你傻啦，人家是跟我打招呼，他是我初中的学长，现在高二，叫顾宇，怎么样？帅吧？哈哈
花季绽放的女孩子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啊，帅不帅张欢是不太有印象了，不过从此也记住了这个皮肤黝黑又阳光地男孩，顾宇。
你看，第一次见面，没有一点的罗曼蒂克，可是为何后来她竟一下子被迷住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吧。
第二次相见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当时学校女子排球比赛搞得轰轰烈烈，张欢和莫晓梅都是班排球队的一员，高中的女生们整个班恐怕没几个有运动细胞的吧，只是迫着班级的荣誉，作为班干的张欢只能硬着头皮凑个数了。
意外就在于最终的班级赛中，因为莫晓梅和班上两个女孩子都是校队的厉害角色，最终张欢的高一（1）班拿了冠军，张欢没想到自己也跟着沾了光。
比赛结束那天满头大汗的张欢抱着脏兮兮的球，舔着手里奖励的冰淇淋，经过8号篮球场的时候，又遇见了顾宇，他穿着球衣一脸清爽地坐在球场边，莫晓梅得意地喊他，顾宇顾宇，我们拿了冠军哦！那时候张欢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虽然不认识他，也一脸骄傲地仰着头朝他笑。
他嘿嘿地笑，一脸的痞气，朝她们竖起大拇指。张欢心里甜滋滋的。
这是他们第二次相见的场景。当时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一幕，后来这些画面每每漾起心头，却变得愈加沉重难忘。
三
缘分这东西，往往有时候只能用阴差阳错来解释吧。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还在茫然的张欢拿起一看又是一阵哆嗦，手机即被甩到床上，手机屏上显示来电---顾宇！
铃声响到第三串音乐开始的时候，张欢还是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尽管她从来没有删过他的号码，但是还是假装不认识地问，你好，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爽朗而又有磁性的声音，张欢，我是顾宇啊！
尽管无数次在梦里响起这样的声音，当这声音就近在耳边时，心跳还是漏跳了一拍。
顾宇自顾自地说，好多年没见了，昨晚人太多我们也没好好聊聊，今晚我们回三中走走吧，约吗？
张欢愣愣的应答了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午后恹恹的阳光下，窗外的植物也昏昏欲睡，恍如梦中，张欢心里涨得满满的复杂滋味，又没有法子同谁去表达出来。
四
她有时候感觉命运老爱开玩笑，有时候忽然变得奇迹处处在。
这种奇迹或许是认识他之后，更加强烈起来，所发生的一切变得不真实。就像当年她打的排球那么烂，就在班级比赛的时候，不小心拍了一个好球过去，就被体育老师看中选进了校的排球队。而同样的奇迹是，当年校排球队的助教练邀请了二年级的体育健将顾宇。所有的奇迹哪怕发生得超出一毫，她与顾宇也不会有相识和相处的机会。
藏人说世世代代的轮回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或许他们之间也隐隐有着某些联系的吧。
想着以后可以逃离教练魔鬼的训练的魔爪，对于顾宇当助教这件事，莫晓梅都激动得快要疯了。
跑去集合的时候张欢甩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只手，想象着接下来的魔鬼式训练，愈发地垂头叹气，不想这当口不小心撞到迎面跑来的顾宇，这倒好，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传统爱情剧里的，男生扶住女生甚至有个意外之吻吧！
可现实就是现实，“女猪脚”并没有摔倒，“男猪脚”也没有意识去伸手扶人，倒是张欢甩着的那双传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手插到顾宇肚子上的肋骨上去了。
顾宇疼得一阵哆嗦，龇牙咧嘴。男生肌肤传出来的热感让张欢产生了异样的难为情，顾不上双手火辣辣的痛感小声地哼一声“sorry”立马灰溜溜地逃到队伍里去。年轻的爱恋始终是没有所以然的。偷偷萌芽偷偷滋长，说不清道不明。
训练结束后，莫晓梅一路叽叽喳喳地在中间说个不停，张欢走在他们后面，想要破解尴尬，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沉默地跟着他们。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心里有些欣喜，顾宇是个不多话的男孩，却始终给人和气温暖的感觉。
五
张欢是个性情粗糙的女生，不会化妆，也没有刻意去学，高中的时候，但凡出去见他，也会偷偷的抹一层粉色的口红，那会让她更有底气和自信。25岁的张欢，已经学会收拾自己，给自己描了眉，涂个淡淡的唇彩，从来未曾加以施粉的脸蛋透着清新健康的气息，着一袭含蓄婉约的中裙，郑重地赶赴一场时光倒流的盛会。
夏夜的八点半，城市每个角落都被广场舞大妈攻陷，本来就心底的暗潮汹涌，看到对面帅气的男生，愈发地忐忑起来。
三。。三中。。新、新建了。。体、体育馆，你、你有没有去过？率先引发话题是张欢与人交流的拿手技术，没想到今日竟结结巴巴起来，那股心虚劲更加强烈。脸也涨得通红。
还好顾宇没有注意到，一脸兴奋自顾自说，去过啊，刚落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一睹尊荣了。还不错，不过我更怀念以前那个又小又杂还带着一股油漆味的体育馆。
说完转过身来，一脸兴味对张欢说，也许是太怀念那时陪伴我在这个体育馆留下回忆的人吧！
有那么一瞬间，张欢精神有点恍惚，手心捏出一把汗，尽管25岁的她早已被岁月磨淡所有的心跳和情愫，然而当远在天涯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一起回忆青春，第六感中又产生了“他难道喜欢过自己？”的怀疑，尽管曾经这种想法无数次燃起又无数次验证失败。
六
新建的体育馆果然宽敞亮堂，两层的设计，能容下几乎所有的运动休闲项目，外校进来运动的人员需要办理入场，张欢打死也没想到回到自己的母校场馆还要额外交钱，心里郁郁不平。
当年排球场设在馆内的西边，两个排球场拆下球网拼成一个室内篮球场，女生为了跟男生争夺球场有时候还闹的轰轰烈烈只差比武论输赢了。
发生在这个球场上的事太多，很多她都不记得了，但是每有他在的每一个场景，总在不同的时刻闯入脑海，不断温习那时候的心情，进入思索，拆散构成那个场景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还有充斥在场景里的味道，组建成新的幻想，她是一个这样的女生。
真正对他心动的瞬间，她还记得，那应该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吧，学校训练不能利用学生的上课学习时间，对于排球队的女生来说，每个黄昏和周末都只能与排球相伴。
夏日下午无限闷热，当时大家都在训练，顾宇姗姗来迟，大概是中午刚睡醒，他无精打采一脸沉默地坐在场边看着大家训练，侧脸透出男生刚刚发育成熟坚毅的颌骨，眼神深邃。
张欢不断用侧眼瞄他，就像欣赏一幅好看的画作，她就喜欢沉默而认真的男生，而今天睡眼惺忪的顾宇刚好打中她的软肋，少女的情愫渐渐升起。
开始是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心情的愉悦，渐渐又感觉自己每个姿势每个动作都在他的眼里，训练的手势也渐渐拘谨起来。后来甚至跟他对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在别人的面前伶牙俐齿在他面前一下变得结结巴巴而难为情。
当天回到宿舍，张欢回忆起白天的事，千言万语只在日记里写两个字：完了。
六
回忆至此，张欢一阵气恼，唉声叹了一口气。迎面看到顾宇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球，朝她晃了晃，说，下来玩玩？
张欢微笑着摇头拒绝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遭受拒绝，顾宇也并不扫兴，一个人开心的在场内自拍自投起来。看着他健硕的身躯充满力量与年轻活力，心想这些年他应该不错吧，自己已经多年疏于运动，身体也渐渐虚弱，经常不按时吃饭，还导致胃部出问题，身体已经失去强韧。
世人都说时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其实它早已渗入人的身体，渗透到无处不在的改变里，从某种程度上说，时间已经被人为地具象化了。
就像这两天，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靠近，只是敏感如她，从顾宇的眼眸中，看到无处不在的变化，变得陌生，在不断被社会的人事物面前洗刷重组的新的价值观，他看到顾宇眼神中充满温暖与宽广，充满交际和友谊，却缺乏与她一致的需索和确定。
他以前或许真的并没有喜欢过她。她有点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