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新
商人王先生押着一车货物,半路上被一个县的交警给扣下来了。王先生很上火。他是一个守法商人,这车货物的来路途径也很正当。可交警非得说涉嫌走私。给他们合法手续看,他们也还是不放人车。不放人车不说,自己还不处理。转手交给了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山区派出所,说是他们会给一个说法的。
山区的那个派出所叫某某乡派出所。那里面的干警和城里的不大一样,大都是山沟山坡土生土长出来的。人横,吹胡子瞪眼,天老大他们老二。这王先生一进门就领教过了。
所长姓朱,都叫他朱所长。王先生也赶紧这么叫。脸上还堆积出三尺厚的笑来。他最希望朱所长能公正执法,放他王先生一马。他是一个商人,时间就是金钱。他耽误不起时间。
朱所长的眼很大,牛蛋样,一瞪,里面就喷射出成片的威风。对王先生的笑他视而不见。王先生敬一支烟,他也只拿鼻孔哼了一下。王先生只好和他评理,说自己如何如何守法。
朱所长不听王先生怎么说,“进了这个门儿,想就那么出去,门儿也没有。”他指指门侧的下水道,“你要是能连人带车从这儿出去,我朱某人没二话,立马放人!”
王先生瞅瞅下水道,哭笑不得。那下水道宽有7寸,高有5寸,甭说连人带车,就算是条半大的狗,它也钻不出去。显然,这朱所长是在为难他。“这是什么逻辑?”王先生不由嘟囔了一句。
“甭管什么逻辑。钻出去就放人。钻不出去嘛,你也别有什么侥幸心理作怪,乖乖交上钱得了!”朱所长也不客套,直接着就提到了一个“钱”字。
“可我是一个守法商人。我这车货物是有合法手续的。你看,这些手续都是。公章、税票,都齐全。”
王先生取了手续给朱所长看。
朱所长不看,他嗤地笑了,“甭跟我来这个。公章嘛,几十块钱就刻得一个。税票嘛,花钱哪儿都买得到。进了我这个门儿,说你合法就合法,说你非法就非法。有一句话叫‘老子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你品品,这话说得多地道。品出味儿来了,你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是不是?”
王先生真是品了,也真的品出味道来了。一车货物十几万,要是给没收了,那就惨了。跟他们,也没理可讲。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吧!王先生就屈服了。经过讨价还价,交足了三万块人民币,朱所长才答应王先生连人带车从派出所大门出去。但是不给收据,最后才给了一张白条,连个名儿都没签。
经了这么一场,王先生好生恼火。他一车货卖出去才赚得几千元,想不到让这么一个派出所一下子就敲去了三万。三万块,得卖出十车货才赚得回来。作为一个商人,王先生是很不甘心的,一咬牙,就向省里举报了。
省里自然十分重视,立马派出工作组下来调查。省城电视台闻讯,也派了记者前来跟踪采访。这一下子事情弄大了,朱所长接到县上的电话,就像一只被掐去了头的苍蝇。待工作组一行人及王先生、电视台记者过来,他想装弄些笑容在脸上以壮自尊,却无论如何也装弄不出来。一张脸老那么灰涩着。朱所长知道,这么一弄,最起码自己“朱所长”三个字中,“朱”后面的那个“所长”是彻底完蛋了。弄不好,自己这只镶了金边儿的饭碗,也得“砰叭”给敲成一堆碎片。“妈的!”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区区一个鸡巴商人,竟敢举报他朱所长,朱所长百思不得其解。见了王先生的面,朱所长恨不得一枪就把他给撂倒了,撂倒成一只死狗,至少也得啃咬下他几块肥瘦肉来!只不过有那么多人在场,他朱所长无法下手。
“你害死我了!”
朱所长是个直性子,也不拐弯抹角,也不管电视台的记者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自己,他就这么冲王先生说。
“你可害死我了!”
朱所长一再重复这句话。
后来这句话就通过电视台的节目,一字不差地播放了出去。
当时王先生听了这句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他朱所长害了他王先生,坑去了他三万块铮铮响的人民币,可为什么他朱所长要这么说呢?
我害死了他吗?
王先生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是什么逻辑?”
王先生嘟囔了一句,摇摇头。好在那三万元退回来了,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商人重利。松了一口气的王先生也就不再去多想什么逻辑不逻辑了。毕竟,钱更重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