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心里的魔 (1)
观众中亦有略略懂得武学者,在片刻噤然后的惊奇叹声中,只有那些人胸中知晓,杀人的人杀人的速度已超越极限,超越常人的视觉和思维反应速度。
另外的十几个战士突见此景,先是纷纷大惊,厉目瞪视着流星,不知如何,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厉叫声中,所有的人都扑向流星。
依梦跟上来,从人群中挤进来时,只见十几具尸体都躺在血泊中,每一个尸体上都有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而且都在胸膛。庙内,惨号声一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流星的断剑下,他根本就不在乎杀人或是杀多少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满足他报仇欲望的人都该杀。依梦本想跨过血淋淋的尸体冲进庙内阻止星部主杀生,但她刚挪出的步子又退回来,她比谁更清楚,她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力阻止星部主杀人。
他是魔。一个杀人不眨一下眼睛,没有一丁点表情的魔。
依梦退却,芳心却在颤抖。流星出来的时候,一手提着那柄断剑,一手捏着一个护身符, 很从容,很平静地穿过人群,就如没有发生任何事或是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镇定自若地下了山。
在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庙场。一路间,那柄断剑上滴流下来的血落在大地上留下血红的轨迹。当流星的背影消失在众人恐惶的眼际时,才有两个胆子稍大的人对 起话。
男人甲道:“娘子,这个杀人的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乙道:“是呀,我亦感觉面熟。”
男人甲道:“哦……我想起来了,一月以前,皇榜上的画像……”女人乙赶紧接道:“对……他就是王榜上的那个人,不对……王榜上宣扬的是星部主流星,难道……他是星部主?”
男人甲脸上掠过一缕惊慌,眼珠一转道:“我看是,就他刚才出手杀人的动作……”女人乙粉面一紧,赶紧向男人甲示意不要再说了,嘘声道:“夫君不用道明了,此地不易久留,我们赶快走!”
说走就走,男人甲和女人乙同时起身,一眨眼间越身下山,飘然无踪,好快的动作身手, 他们当非庸夫俗辈。他们的对话还是让人听见,不只是依梦,流星的名字已在大众唏嘘叹然 的议论中。
依梦迅速地奔进庙内,只见鲜血染佛,尸横遍地,血涌如泉,惟是那些秃头和尚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却一个个惊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地喊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名字,佛语一串接一串。
依梦叹然星部主杀性太重,只为讨一个护身符便杀这么多人,然奔下山找到流星时,暗暗中才略懂星部主何以有视人命如芥草的杀性。
还是那只小船,还是那用野艳芬芳的玫瑰做成的红桃心,不同的是桃心中间多了一个护身符,护身符上写着“颜如烟”三个字。
船在浪涛中漂远,在流星的视线中漂远,而流星,依如从前,静静地坐在岩石上,看着那只船最终化作一个亮点消失,才站起身来,突然扔掉手中的断剑,这柄刚才还杀过人的兵刃。断剑冲刺进浪潮里,几乎没有声音,就如流星杀人一样没有多少声息。
流星转身回头的时候,依梦看到他怪异的眼神,尽管他那张永远都不会流露表情的脸孔还是没有丝毫表情,身为女人,有着对某些事物有特殊敏感能力的依梦,却从他的眼神里捕捉
到一种让人不相信,亦从来在他眼神和表情里很难看到的东西——那是情意。
一个冰冷得比冰块还要冷几分的男人如果对某个女孩有情意,就拿流星来说,也许连你的大脚指都不信,但是,依梦信,她还由此得到他何以那么凶残杀人只为一个护身符的理由解释。
情意有着无限大的力量,愈强烈的情意力量越大,而愈是那种冷酷的人,往往为了情意不只不惜杀人,甚至可以为真正的情意牺牲自己。
流星大抵就是那种人,但是他情意的对象是个死人……。一个对死人如今还有情有意,不能忘怀,不忘祭祀送玫瑰的男人,是莫比伟大的人,依梦感觉他很伟大,同时定义他是那种 只要爱一个人就一生不悔不渝,可为为之守护,为之牺牲的人。残月是一蹦一跳地就如袋鼠一样一溜奔回残月楼。一路上,他都在想着他的星外人。关于星外人,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昨天他从霸天的收藏室门外经过时,恰巧见两个侍卫不知何故跑到花从后说悄悄话,而让守卫收藏室的阵势所破,残月贼心骤起,他根本就没有考虑便施展了飞天魔力,钻进收藏室,又做了一回老本行。
霸天的收藏室内的确有难以计数,让人眼花缭乱的老古董,但最终让残月玩了又玩,摸了又摸的老古董只星外人,他不但查阅关于星外人的历史和用法,到最后终于爱不释手,遂生了一个大男孩的坏念头:偷出玩几天再把它送回来!意念是行动的前提,是行为的第一步骤,在偷的意念驱使下,他没有过多的考虑,甚至把霸天两个字忘到九宵云外,一干二净,从未想起。人有人性,贼有贼心,猫总是改不了吃鱼,狗总丢不下****性。说干就干,说偷就偷,贼心遂起,抱起星外人就往外走,哪里管他三七二十一。现在的残月对付几个战士,绝对不是问题,不说他闭关一个月,又有流氓刀法,哪怕他以前的身法和能量,对付他们都不给酱油不给醋,再次施展飞天魔力略施小计,人出了收藏室,星外人也被他带出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在做贼,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同意,但他绝不会承认偷,在他作偷的历史中,他一直称偷为“借”。
“借”字当然比“偷”要还好听的多,借了可以再还,而他常常是借了绝对不还!哪有窃贼偷盗了别人的金银财宝而有再还的意思?难道阁下见过?残月绕东绕西,并脱下衣衫将木人
狗罩住,好不容易抱回月部,二话不说便一头钻进望星阁。连他自己都认为祖先不看事的是他刚关上门要耍上几耍,正好门外有人敲门,一阵慌张,只不过还没有尿湿裤子,把星外人抱到床上,放下帐幔囚禁起来,再去开门,原以为是日部主阳光或是****小姑娘伊人,不曾想却是元老府工院的老管家,声称元老不三要见他。
一月闭关,甚为思念,干干老子与干干儿子各有牵挂,也乃情理之中,残月打发了老管家,心忖还是晚上再回来玩耍,先去看看干干老子,尽尽孝心,哪怕不花一金一银,假仁假意,捞他一顿饭一顿好酒也算是对他的“孝敬”。
残月便亦没有想得太多,就跑到床前对星外人狗叫了一声对不起,就出了残月楼去孝敬干干老子不三元老。不过他还聪明,生怕有人寻他,便在屋里倒栓上门,燃了灯,从窗户里钻出来,心忖纵是有人找他见他不应,也会自找没趣自动离去。
饮酒太多,又是上好的御酒,不曾想在元老府怡香阁一觉睡到晌午,直待太阳晒屁股。醒来后他立即想到星外人,便旋即奔回来,直撞望星阁,连部下孝敬他的问好声他都懒得搭理。
穿窗而入,径直奔向寝室,欲扑床前,可是就在距离那张床二十步处就呀地惊叫出声,骤然止步傻了眼,床架碎成木块块,满地碎屑,帐幔成絮,一地狼籍,不堪入目。可是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见星外人,它在何处?
残月眼珠子转了几十圈,还以为是眼花生了毛病,又拼命地去揉自己的眼睛,心里还想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觉得了不视症或是自己突然瞎了眼睛,可是他确定自己根本没得不视症,而且眼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张着睁得如铜铃般圆圈的眼睛细细审视床上,并跑前去如寻一根针似的上扫下看,还是没有看到星外人,又把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猫找耗子一般把屋内搜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星外人,他开始真的有点想尿的感觉。
他不是不知道星外人的贵重,不是好东西他亦看不上眼,他敢肯定师皇霸天爱它爱的扒心,否则亦不会把它藏卫森严的收藏室,而且放进具有几种文字的密码锁的保险柜里。他还敢 肯定,星外人已经失窃。
童心未泯的残月原本是真的不敢把师皇霸天的东西占为己有,只是想拿来玩玩而已,做梦打呵欠都没有想到,它居然在一夜间不翼而飞,被人盗走。没有进行任何硬件设置的星外人,不可能自己会跑。绝不可能!
屋内所有的迹象都证明星外人是被人盗走的,特别是他细心地发现油灯燃了一夜还有不少的油,他便猜测一定是那位与他同行的兄弟进屋后怕人发现便吹熄灯。那位盗走星外人的是谁?他又是怎样知道星外人在残月楼里?山崩不惊的残月如今只能依靠“霸王静心诀”的心法抑 制不平静的心情。门栓依旧栓着,好像从来就没有动过。他有气无力地打开门,有气无力地在残月楼门口站定,有气无力地吩咐一个月部罗喽去喊昨夜巡兵的管事,等了好半天那管事都没有叫来,因为昨夜饮酒过多没有用饭,至如今大半晌午都没有进一个米,头脑微微有些昏,他几乎站不住。
花径亭廊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残月心想,哨兵队长来了,就问问他昨晚有谁来过月部,尽管他想那个“同行”既然能偷走星外人,自然有本事能逃过管事巡查的眼目,但他还是要问, 而且必须问,哪怕是找到蛛丝蚂迹的线索。
残月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星外人,傻必都知道霸天发现星外人被盗后会是怎样的后果,聪明的残月焉能不知道?
来人不是什么哨兵队长,竟然是如蝴蝶小鸟般翩翩起舞的伊人公主。
残月心里一震,暗想不好,麻烦又来了。想要躲避,已经不可能。
对别人来讲,他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可是他亦有怕麻烦的时候。伊人就是他心中的麻烦,而且是个大麻烦。
残月自己肯定不会否认自己是个超级大无赖,可是每每遇到伊人,他却感到最无耐。“月 ……”伊人见到残月,人来到嘴巴已经在叫,声如莺啼燕婉,整个人宛似一朵美丽娇贵的花一样落到残月跟前,笑靥如波,香风扑面。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抽,一双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把伊人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尖看了个遍,原因是她那叫着他名字的声音怎地这般温柔。他几乎感觉到是曼姑娘在叫喊,只有她喊他时才如此温情。
温柔是女人的天性,而残月如斯时候感到她的温柔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先前的她根本就不温柔,但他没有细想一个泼辣女孩在一个男人面前突地温柔起来是怎样的微妙变化。
“噢……公主好!公主好!”残月差不多是点头哈腰的地回应,脸皮上硬挤出来几缕僵硬得如牛皮般的笑色。
伊人闻言一喜,听口气,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对了她的忌恨,但马上又芳心一颤,刚才还浅笑吟吟的面孔突然有了变化,凝滞、僵住,怔怔不解地看着他,粉面在变色。残月以前从来不称呼她公主,这种尊称听在她耳里无疑拉远了两间的距离,倘若说那只是尊称,她情愿亦喜欢当他口中的****小姑娘。女人的心思是最微妙的,又有多少男人能够读得懂?残月已经看到她由刚才欢喜的面颜而换了另一副面孔。
“喂……你怎么啦,我可没有得罪你!”他察言观色,连连解释道。
伊人极不高兴地道:“你已经得罪我了。”“哪里?”“刚才”“我……”“以后不许你 称呼我公主。”“为什么?”“不为什么!”残月倒是愣住,不曾想她居然为一个称呼而生气 。“那我该叫你什么?小妹妹,伊人部主,小师妹……还是****小姑娘?”他问。伊人听她道出一大串称呼,止不住扑哧一笑道:“哪一个都不可以,最好是三个字……就如我叫你月哥哥 !”
“啊……叫你人妹妹!那……那多肉麻!”残月惊叫着解释,装出一副几欲呕吐的样子。伊人面上又布上阴沉之色,娇叱道:“我真有那么难看,让你想吐!”
残月是何等机智,赶紧解释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人,称你人字,似乎不好听,叫你人,还不如……叫你妹妹狗!”
狗字尚未落音伊人整个人已经扑过来举手便打,同时为他妹妹狗的创意而吟笑出声,忍禁不禁。一阵粉拳落在他的身上,虽没有一拳击中,一个绕着亭廊逃,一个后面追,两人又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猫虽然是老鼠的克星,但不是每一次猫都能捉住老鼠,也不是老鼠每一次都无力逃窜而被猫抓住。残月这只老鼠,已不在是以前的老鼠。
绕过亭廊,绕过花径,残月终于找到救星,飞快地绕到一个人的身后。那个人就是昨夜的管事阿诗马,阿诗马听闻部主命他拜见,急匆匆地赶往残月楼,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伊人公主比他早一秒钟先到,身为部下自不敢充当电灯泡,他没有现身却躲在园里的假山后等候。
残月与伊人追追赶赶,他一溜烟逃到假山后,遇到阿诗马二话不说一句就躲在他身后,并施展第九重天的飞天魔力。一刹间在她的眼际无影无踪。阿诗马一阵罗嗦,见是部主,正欲 施礼却被残月抓住胸脯,几乎提将起来,逼问道:“死奴才,快告诉我昨夜有谁找过我!”
阿诗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一寒,抖抖索索地被残月提在手里,大概是被残月突然惊吓而受宠过度,吱吱唔唔了半天,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残月不得不将阿诗马高大的身躯放下,苦着脸装出一脸的笑意,双手合十拜神求菩萨似地哀求道:“我说老……大叔……大侠……你就快说吧!”阿诗马再次为月部主的尊称而受宠若惊,扑通一声赶紧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