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图腾昆奥的古战场上,年迈的英雄因为衰老和疾病,渐渐临近死亡,走入了坟墓,而年轻的英雄则将自己的盔甲与鞍马系在了乡村的林间小道上,他们开始教自己的孩子编织竹篮,饲养家畜,过着平淡的日子。
当一个时代的结束,再美妙与漫长的史诗也会有终章,这些人或已经长埋泥土,或蹲坐在田埂上,或不眠不休地守候在圣殿与深渊,这些已经被岁月磨去了身上刺的英雄,静静看着夕阳,等待着下一个传说的诞生。
这是一个最濒临神话与传说的时代,将是最美的破晓与黎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西里木加塔的顶端时,从穆合山脉的至高处沐浴着圣洁的光辉,就能够驱除一切的邪恶与凶戾.”
这是流传在诺亚种族,目古莫特城的一句古老传言,尽管相信它的人至今已然寥寥无几,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个少年在破晓时分,重复着对穆合山脉的攀爬,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圣光将会驱散他身上的恶魔诅咒。
在镇民的眼中,易蒙的出生便沐浴着圣洁的光辉,他记忆力超群,在出生七个月开始就能够说话,在两年零五个月之后,他便能够吟诵目古莫特城图书馆的所有诗歌,就是这样一个天赋卓然的孩童,却在六岁的时候,遭遇了一场宿世劫难。
目古莫特城忽然发生了异样的波动,穆河山脉的山脚下,一扇让所有人都记忆在心中的黑色大门打开,从里面爬出了一条黑色的蛇,轻轻在易蒙的肩头亲吻了一下,印上了一道潜伏蔓延的黑色伤痕。
妖魔的疤痕,非但带来了整夜钻心的刺痛,脸上消散不去的黑气,而且是不详与厄运的象征,年幼的易蒙自此便受到了无数的白眼与冷嘲热讽,被孤立被疏离,甚至他没有资格与其他的孩子一样去学院念书,只能在家里切割牧草来饲养牲畜。
他的父亲易托卡一直是目古莫特城中的妖兽猎人,为了谋生计,在一生中重复着屠杀着各种妖兽,获取它们的内丹来换得铜币,来维持一家的衣食开销。小易蒙由于妖魔的诅咒而产生的疾病,必须服用一种叫做灵辉草的昂贵药材,这种药材一枚需要三百铜币,易托卡几乎要猎杀二十头大型钢毛才能换得一枚灵辉草(一种驱除体内狂躁邪气的草药),去从事这种危险的猎杀工作险些让他丢掉自己的性命。
每当父亲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走回到房中时,易蒙心中就提醒自己一次,一定不能被眼前的厄运所吓倒,因为自己的性命是父亲无数次在与野兽的搏击中换来的。
穆河山脉从目古莫特城遥望而去,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山势崎岖起伏,绵延不断,虽然海拔只有一千米,但是漫长的山路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依旧是极大的考验。
易蒙从穆河山脉爬下来时,洁白的衣衫上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他擦了擦前额上的汗珠,咧嘴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尽管世俗有着冷眼,有着漠视,但是他的内心依旧阳光。
走进了目古莫特城的街道上,四周都是早起的熙熙攘攘人流,他前行的方向是平日里常去的早餐店,一间专卖小麦饼的地方,这种粗糙的干粮制作成本极高,但是相比其它的精致早点来说,销量却越来越差,因此贩卖小麦饼的店面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这一家。
“我们的小麦饼将于史诗和英雄同在。”早餐店的外面挂着这样的一条黄色布条,店主吐哈达达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胖男人,对于上古英雄有着疯狂且痴迷的崇拜,甚至他会在面饼的表面划出一些英雄的图案,而且他在制作面饼的时候,还会哼着老掉牙的诗歌:“尘生的路,与圣洁的光,英雄的长枪与盾牌,是我永远的方向.”
虽然吐哈达达的声音极其雄浑高亢,吟诵起诗歌来极其嘹亮动听,引来了不少城中的闲汉与乞丐的围观,都把听他诵诗来当成一个不可或缺的文艺活动(事实上是每一个围观者都能够得到一块卖剩下的小麦饼)。
易蒙每次都会听吐哈达达的诗,但是他却用钱来购买小麦饼,一个铜币三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小数目,但是他从不会吝啬这些。
“小伙子,你的三块小麦饼,这是送你的秘制羊奶,趁热吃。”吐哈达达与这个白衫少年早已熟识,而且对他颇有好感,金黄色的头发,俊朗清晰的五官轮廓,除了右脸庞上的那块古怪黑色印记之外,算得上是个模样相当清秀的少年,因为从小就做农活,易蒙的身躯相比起同龄人来说结实不少。
“谢谢!”易蒙接过了油纸包盛着的小麦饼和羊奶,转身朝着街道的另外一旁飞快跑去,今天清晨他的时间很紧迫,除了平日里需要完成的晨练之外,今天是对所有目古莫特城少年意义非凡的一天,因为在城北的莫特学院里,将迎来对所有少年的天赋测试。
莫特学院是目古莫特城最大的一所少年修士培训学院,在里面,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也接触到各种有关于东大陆上的魔法与幻术以及格斗和搏击的技巧,对于所有成长中的少年来说,这都是一所梦寐以求的宫殿,只要能够进入莫特学院,即便是再不济的学院,也能够比寻常人多砍几担柴,多挑几桶水。
“我也要去莫特学院,学习搏斗技巧,帮助爸爸狩猎,我们一定会成为城中最优秀的猎人。”易蒙兴致高昂,步履迅疾如风,仅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便跑到了莫特学院招生处的门口,看着外面早已排队在外的人流,他拣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先安安静静地坐一会。
易蒙不喜欢做事情太过急躁,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他会平心静气,先安静地观察上一段时间,再来慢慢找寻解决麻烦的方法,按照父亲的朋友托索的话说,他就是栖息在穆河山脉中的游伶虫,不到晨露滴落在身上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放弃美梦的,换句话说,大家都嫌他太迟钝了。
易蒙坐在石阶上,静静地看着兴致勃勃走上楼梯的人,以及垂头丧气或是兴高采烈走下楼梯的人,大家的神态变化在他的眼中,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一个身材稍显肥胖的人,双眼却似绿豆大小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是侧身仰望着天空,满脸痴迷陶醉的神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卓尔不群”的超然气质。
“他这样走路不怕摔着吗?”这个念头刚刚在易蒙的脑海之中闪过,一道沉闷的响声就从前方传了过来。
“死胖子,你走路不知道看路啊!”
“噢,该死,真是粗鄙的人,看着你,会污染了我圣洁的双瞳。”
“死胖子,你撞倒人了非但不道歉,还敢侮辱我?”
“这位先生,你对我的称呼何尝又不是侮辱,只不过我的胸怀就像是米歇尔大海一样宽广,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罢了。”
“..”
前方两人的吵闹声引得不少人围观,但最后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在目古莫特城中,总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各种人,易蒙虽然不会接近他们,但却常常在一旁细心观察每个人的特点,并以此为乐。
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身旁忽然有一个人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股发霉的味道也随着这个举动传入到了易蒙的口鼻中。
“好臭。”这个他的第一个反应,这简直就像是夏天放在水缸里十天没洗的臭衣服散发出来的味道。
“年轻人,人家都在准备测试,你倒是挺清闲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同样蹲在角落里的,还有一个穿着脏乱黑袍的老乞丐,他赤着双脚不断地在地面和石阶上摩擦着,举动极其的恶心,寻常人看一眼便会躲得远远的,但对于反应迟钝的易蒙来说,他的确是刚刚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马上避开这个乞丐,但是一想自己与他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走到哪都会遭人厌烦,当下厌恶的心突然就淡了,笑着回答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一次的对手,究竟有哪些人。”
老乞丐眼神微微一动,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指着他手中剩下的一块小麦饼和半盒羊奶道:“你吃饱了吗?”
易蒙见他一脸馋相,当下苦笑了笑,将小麦饼递了过去,说道:“嗯,吃饱了,你饿了吧。”
老乞丐感激地接了过来,直接将巴掌大的饼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大口大口地嚼着,忽然面色一变,剧烈地咳嗽不止,赶紧呸呸呸地吐了出来,说道:“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还吃这种糙饼,咽下去还不会噎死人。”
易蒙倒也没什么难看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小麦饼得慢慢吃,像是这样狼吞虎咽,是肯定会噎着的。”说完他吸了一口羊奶,慢悠悠地道:“这么多人参加测试,也不知道最后有几个人能够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