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雅韵院熙熙攘攘人仰马翻,不仅奴才婢女忙忙碌碌,就连少爷小姐也被惊醒,全都神情紧张的守在雅韵院,直到东方泛白,这才渐渐收了声,人满为患的院子才慢慢安静下来,人也开始散去。
不过,这一切却不影响落花居里的好眠,即便是房舍简陋,连碧城也睡了个香甜,直到阳光照进房间落在脸上,才睡眼惺忪的醒来。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刚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燕飞的笑脸相迎,而是铁锅一样的黑脸。
燕飞在西北时并不陪在她身边,而是驰骋沙场,与男子并肩之人,因为她要入京,祖父特意将她调过来,保护她的安全。
燕飞平日与男子接触较多,性子直爽,不会拐弯抹角,也不懂的那么多的弯弯绕,一路上即便是在她面前,燕飞也是该怒就怒。
现在,燕飞一副被气到吐血的样子,让连碧城顿时醒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把燕飞气成这个样子?
燕飞铁青着脸,看到连碧城在光影里睡眼惺忪的模样,呆了呆,憋在胸口的气消了大半。
这一路上,她日日对着小主子,却有时还是会因为小主子的容貌晃神,小主子抹上那黄乎乎的药遮掩了面色,甚至老了几分。
“燕飞出了什么事?”
燕飞的目光从连碧城红扑扑的脸上收回,胸口的气又回来了,“小主子……”
连碧城眉头微皱,“豪气冲天的燕飞可不适合这样扭扭捏捏的!”
果然,燕飞立时改了刚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声音坚定的说道,“将军府的下人的嘴很讨厌。”
“哦?”
相对于燕飞的怒气冲冲,连碧城反而笑了,下人的嘴?那应该是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了?这种小把戏,不仅三夫人用的十分熟练,整个上京城贵妇闺秀圈里,都是非常惯用的,奈何她那时不懂,被流言困扰时总是迫不及待的上前去解释,可是事与愿违,人们只会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现在这种小把戏,在她看来,只是徒添笑料罢了!
“他们说什么了?让你气成这样?”连碧城慢悠悠的起身,一边洗漱一边说道,不会是说她初回家就虐打小厮,殴打姐姐吧?
燕飞见自家小主子似乎不在乎的样子,心头的气更盛,小主子性子淡漠,她更不能让别人欺负小主子,“昨天晚上不知道三夫人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今天一早,那些下人说小主子……”
燕飞本来气冲冲的告状,可是说到这里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流言小主子听了会难过吧?想到这里,声音逐渐变弱,然后戛然停住。
连碧城见燕飞犹豫的神色,挑了挑眉,“燕飞,我喜欢你的直性子,可不喜欢你变成忸怩的闺秀小姐。”
燕飞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想了想,那些人都是不知事的下人,大字不识一个,说出来的话粗鄙,没得污了小主子的耳朵。”
燕飞想了想那些流言虽然不属实,可是却句句戳小主子的心窝,小主子性子淡漠可是却也十分敏感,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只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遇到事情时我才好应对,若是你都瞒着我,还有人和我说实话么?”连碧城自然相信燕飞对她对祖父对连家的忠心,“现在流言四起,那些善于搬弄口舌之人定然会将流言传的甚嚣尘上,到时候就凭你一个人还能捂得住?我一样还是会知道。”
燕飞性子虽直,却不迂腐,听连碧城一说便明白其中道理,立刻说道,“小主子说的是,早上我去打水,听到几个小丫头在哪里说,小主子生来就带煞,命犯孤星,所以二房……才会只剩下小主子一个人,现在小主子一进将军府,将军府也跟着遭殃了,先是看门小厮被打,接着二小姐也被打被罚,然后晚上三夫人跌倒碰伤,三老爷无缘无故晕倒,到后来就连身体素来康健的两位少爷也没能幸免,竟然在天将亮时也找了大夫……”
燕飞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连碧城的神色,刚开始小主子的脸色还有几分笑意,后来就越来越难看,想必‘命犯孤星’几个字让小主子心痛了,燕飞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她实在不想让小主子难过。
连碧城却忽然冷冷叱了一声,三夫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她前一天的下马威,不过一晚上,三夫人就给了一个软绵绵的回击,而这个看似软绵无力的回击,竟然让她无处着手。
由此看来,这后院里妇人的手段当真是厉害,比带兵的将军还要厉害。
连碧城洗漱完,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头发,这一局,她还真要好好想想才行,流言不仅是要给她回击,更严重的是想要破坏她的闺名,虐待下人殴打姐妹,说的是她为人阴狠暴力,三夫人和三老爷无缘无故晕倒跌倒,这是要坐实她命犯孤星的罪名,而且她的父亲母亲兄弟早亡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证据。
不得不说三夫人这一步走的非常好。
燕飞有些担心的看着神思有些恍惚的小主子,她最明白小主子内心的伤痛,那就是遗孤的身份,看到别人家一家和乐,小主子都会脸色晦暗几分,现在这些流言,分明就是戳上了小主子最柔软的地方。
“小主子,您别生气,我去打他们一顿,看他们以后还乱说?”燕飞气急败坏的说道。
连碧城摇摇头,这样简单粗暴的行动可能会压制流言几天,但是后果却更加严重,估计之后的流言会更加不堪,正好就入了三夫人的局。
“燕飞,有的时候拳头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以柔克刚是计谋,而有的时候以刚克柔就是傻蛋了,咱们可不能当傻蛋。”连碧城理顺了头发,透过铜镜看向燕飞,将手中的梳子递给她,“你来帮我束好头发,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夫人。”
燕飞眉头一皱,虽然没有反驳,可是却是一脸的不情愿,接过了梳子,慢慢的梳理,“小主子,我们为什么要去看她?我看那些流言分明就是三夫人弄出来的,不然怎么说的这么全?就算那个小厮还有二小姐的事情那些下人们能知道,可是三夫人房里的事情若是三夫人不主动说出来又怎么会有人知道?”